顾绮笑盈盈地听小伙计教训完,末了做出个受教的样子,真像个头天进城的傻孩子。
小伙计见她这个样子,脊背挺得都略微直了些,只是下一刻那边有新下楼的人召唤,语气有些不善,他不由得又佝着腰,抛下顾绮,赔笑过去伺候了。
顾绮无奈摇头,安静地开始吃起早饭来。
这不是有名的栈,更不是什么富贵人住的,所以吃食不过干净,小菜是六凉县附近有的野菜,抓把盐就算调味道了,头一口下去,顾绮眼泪差点儿下来。
两辈子的难吃,都在这儿了。
无奈之下,她只能认真品味那碗清澈的白粥,以店内住口中的八卦为佐食了。
住都是小货郎、小商,但不妨碍走南闯北的他们晓得的事多,抛开六凉县如今的风流八卦,顾绮还听见有从大理来的商,吐沫横飞地说起了镇南侯府为他家大小姐入宫准备嫁妆的事情。
十里红妆,万贯钱财,似是那位大小姐要再搬个皇城出嫁,热闹得仿佛这位亲手操办的一样。
听得顾绮都心活了,颇想等着此地事了,镇南侯大小姐出嫁的正日子,亲眼去大理瞧热闹。
正听在热闹间,忽就听外面一阵骚乱,几个穿着细布衣裳的人举着木棍,气势汹汹地冲得街上人都退让,口中还喊道:“如今竟然逼得咱家奶奶抛头露面亲去衙门告状了!今儿非打死几个刘家的方能出气!大家索性都别过节了!”
四周的人听见了“少奶奶亲去衙门”这样更新鲜的话,八卦之心更盛,只顾绮看着齐家家丁个个悲愤的面色,略微皱起了眉头。
街上有人问:“怎么忽然闹得这样了?”
紧接着就有跟在齐家人身后的闲汉们道:“说是昨晚齐家茶山有人要放火,幸亏发现的早,才没烧了整座山,听说人是跑进了刘家那面的木厂里了。话传在齐太太耳朵里,她本就急女儿,当下痰迷了心,救了一夜还没缓过来呢,急得齐老爷也厥过去了,如今齐少爷外面读书,家中只剩少奶奶,气得要去告刘家害命呢。”
话如此传来,市井民众的八卦热情更被激发了,栈并附近各色茶铺、饭店中的人都跑了出来,与那街上议论纷纷的人流合二为一,向着衙门的方向去了。
老板娘散着发髻跑出来听八卦,此刻见状与小伙计都急得抓耳挠腮,一面也想知道如何了,一面又眼明手快地抓着人要结账,一时闹得人仰马翻。
乍一抬头看见只顾绮坐在那儿稳稳当当地吃粥,老板娘觉得这人怎么和张画似的,吃粥也好看。
顾绮慢条斯理地喝完了粥,这才起身将几个铜板放在了桌上,对着老板娘道了声谢,也顺着人流的方向,往县衙门走去。
老板娘眼里泛着光,自言自语了一句:“这人呀,来头了不得的。”
……
六凉县的县衙在城中略靠北的位置,因着县中富裕,那县衙也是常修常新,虽然形制都是朝廷规定,但因为新,所以显得更气派些。
顾绮来到衙门前立着告示的小广场边上的时候,齐家少奶奶尚未到,脚快的人已经围了一圈,袖手的、踮脚的、甚至还有把自家孩子架在脖子上的,个个兴致勃勃。
衙役们没想到这样子,慌得要驱赶人,但哪里赶得走?
顾绮如今高且消瘦,顺着缝挤进去的时候,将斗笠拿下来抱在怀中,先看见的,恰好是告示牌上齐小姐的画像。
这张比城外那张画得更鲜活,嘴角还带着些笑容,安静得看着热闹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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