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八月十五日,中秋节。
齐、刘两家诸事种种纵然添了八卦的边角余料,但也取代不了百姓过节的乐趣。
如今没有顾绮所来时代的工业化,自然就没有便利的交通,节日的气氛因着难得二字,变得浓郁起来。
而六凉县的确不愧是商、文两占,文人墨依托着县学摆开了阵势的斗棋、斗文正如火如荼,南来北往的商队、境内域外的商、坐地走街的商家卖力吆喝着,吸引市井百姓的目光。
顾绮自北街头走至北街尾,有趣的小玩意儿见了不少,围观了两场斗棋和一场联句比试,还顺手买了个极好看的绣荷花香囊,美滋滋地决定回家之后换个钱包。
只不过转了一圈,倒是没打听到那个孙老大的消息,待顾绮觉得有些累了,便就近在家小吃铺子买了两个如意糕,左右瞧瞧,寻了个没甚摊子,也不知为何疏散摆了几个石头墩子的阴凉墙角,将斗笠放在一侧,自己则坐在了其中一个石墩子上。
离得最近的是个人不多也不少的卖水摊子,店家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顾绮没理会他,自顾自吃着如意糕,盘算着是从左手边打着茶室名义的地下赌坊打听消息,还是等着入夜的时候,到那家挂着灯笼的青楼打探情报。
技能是不能轻易用的,无他,因为疼。
她刚吃了一口,还没等品味清属于这个年代的软糯口感、清香味道呢,就听那赌场门口传来尖刻的骂声:
“兔崽子!混撞你爹!”
顾绮敏锐的听力还没学会收放自如,只觉得耳朵带着太阳穴,一起疼得直跳。
兔崽子,混叫你爹!
她借那人的句式心骂了一句,抬头看的时候,就见一个精瘦的中年男子正在踢打个小男孩儿。
中年男子高颧骨、凹脸颊,明明是吊梢眼睛,粗眉却耷拉着,愣是将眉眼长成个书名号,大花绸缎的衣服用腰带松散地系住,丑得辣眼睛。
而被他踢打的男孩子很瘦弱,穿着补丁衣服,因为蜷缩在地上护着脑袋,所以看不见眉眼,还有一个破碗掉在旁边。
如今街上人多,茶室中的赌自然是不少,见忽然打起来了,未免都要看两眼。
门外赌场的打手知道他输了钱,所以才要拿人撒气,若是平时他才懒得管,可是今天是中秋节,人多,是以他慌忙过来拉着男子,赔笑道:“二哥,大过节的,何苦和这个崽子一般见识?当心捕快巡街。”
被称作二哥的人撒了火气,输钱的闷气略消,但还是用力踹了小孩子一下,放甩着袍子,迈着外八字的两条腿,往前去了。
……
这不过是街头的一个插曲,管他是不是中秋节都有的事情,赌场打手只呼呼喝喝地让小男孩儿快滚,唯独一个心软的老汉,顺手扶了下,让他快些回家去。
小男孩儿闷声闷气地道了声谢,捡起地上的破碗,一抬眼看见墙根下坐在石墩子上的顾绮,怔了一下,一瘸一拐地往这面阴凉处来。
方才本想为他出头的顾绮,因着那人已经罢手了就没动,只是如此一来,她一个如意糕还没吃完呢。
而小男孩儿走了过来,就坐在了她旁边的地上,抱着膝盖,侧抬眼盯着她方才腿上另一块如意糕,却不说话。
顾绮眼睛斜着看过去。
男孩子脸上有擦伤,还蹭了土,但那双溜圆的眼睛长得很好看,不过因为人太瘦了,脸颊凹陷进去,所以显得眼睛大得极不自然,毛发也因为营养不良而枯黄、稀疏,衣服是补丁摞补丁,手中的碗是木头的,只剩了个底,还缺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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