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阔的木门拉开,放进沉沉暮色,阴森苍茫。
街坊婆娘们素日闲磕牙,吓唬小儿女的种种可怕,瞬间翻上小美娘的心头。
这是哪里?
会遇上坏人么?
被救的喜悦,又被未知的恐惧狠狠盖过。
小姑娘紧紧揪着衣襟,竭力安抚自己狂跳的小心脏,背上不觉又渗出一层细密冷汗。
啪,
火折子亮起,点起一只尺长的大红灯笼,提在小丫鬟手中。也映出门口,年逾五旬的方脸妇人,越发冷肃严厉。
美娘略定定神,翻身欲起,却头一晕,险险又摔回床上。急忙稳住身形,颤声开口。
“大,大娘好……”
那老妪颇有年纪,阅历也深,上下打量一眼,便把美娘的神态尽收眼底。
虽吓得跟只白脸小鹌鹑似的,却只是紧张,并未害怕。
“你不怕我?”
她是知道自己面相的,再说按常理,落到一个陌生环境,便是大人都很难保持镇定。怎地这小姑娘却在看到她时,好似还松了口气?
她几时有这么和蔼可亲了!
小姑娘无意识攥着被子,黑晶石般的明眸,忍不住又颤微微瞟向那丫鬟手上的灯笼。
“这,这里难道不是官府?那这屋子,岂不就——”
她方才模糊见这屋子的高大梁柱,便知不是普通民宅。若不是有一定身份,便是违制了。
老妪恍然,再看那灯笼上明晃晃的府衙二字,“你识字。”
不是疑问,是肯定。
美娘听这老妪虽语气寡淡,但想着在屋中闻到的淡淡墨香,大胆说了句,“因爹爹,爹爹是童生……故此,哥哥念书的时候,我也……也跟着胡乱读了些……”
话出,她自己却也静默了。
此时她才惊觉,就算父兄皆读过书,但教她识字,给她启蒙的,却是一个毫无关系的外人。
为何会如此呢?
老妪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走近些,又细细打量了她一回。
若说晕倒时,小姑娘象朵被暴雨淋湿的素白梨花,惹人生怜。那醒来后,眸光晶然,就含了些书卷蕴养出的清灵脱俗。
无端端让她想到宫中那副前朝大家传下的水墨梨花,幽淡隽雅。
这样好颜色,又读过书,心思灵透的女孩,只要加以雕琢,便不敢夸口能与牡丹芍药争妍,也有一份自己的韵致。
且这年纪,与殿下——
老妪心思一动,依旧平平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探究之意。
“你还记得自己家在何处,因何落水么?”
美娘抬起一双黑白水晶般纯净眼睛,诚实道,“我是湖州双河县人,家住桂花巷子。爹爹姓林,是衙门里负责抄写的书吏。那日大水忽至,爹爹未归,娘带着我与哥哥逃生……不慎落水。”
至于被至亲抛下,小姑娘黯然低头,隐而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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