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河镇,天亮了。
一早,林方氏肿着眼睛起来烧早饭。
没法子,她总怕旁人糟蹋东西,做的饭菜她不爱吃,是以只有她了。
等饭烧好,林鹏也脸带乌青,遮遮掩掩的出来。才在饭桌前坐定,林俊仁便说起一事。
“昨儿在衙门里听说,白家山一个米铺要寻个识字的账房伙计,不如就叫大郎去吧,省得闲着生事。”
半大小子,吃得还多。
可林鹏不乐意,林方氏更是瞪大眼睛,“大,大郎还要读书呢,怎能去当伙计?”
林俊仁嗤笑,毫不留情戳破林方氏的幻想。
“你还真指望你儿子考个状元,让你过把夫人瘾么?别做梦了。就你那儿子,这些年不说四书五经,只怕连那诗经,都没读清楚吧?”
“怎么可能?”林方氏锐声道,“不信你考他!”
林俊仁张嘴就问,“《采薇》里最后一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后面是什么?”
林鹏一下红了脸,支支吾吾答不上来,只拿眼睛,一个劲的瞟妹妹。
美娘低头装没看见,林方氏却是急了,“你这问得突然,大郎一下慌了呗。”
林俊仁道,“那你就解释一下,这两句是个什么意思?”
林鹏绞尽脑汁道,“这,这大概是说……嗯,当年我离开时,你象杨柳一般,依依不舍。如今我思念着你,就象又下雨又下雪,凄凄凉凉。”
噗!
林俊仁刚喝了口粥,喷了林鹏一脸,哈哈大笑。
林方氏忙着去找帕子,“你这是做什么?孩子说得好,你也不用这样高兴吧?”
“高兴你个头!”林俊仁猛地抬手,狠打了林鹏脑门一记。
“老子花钱给你读书,倒是读出个情种来了,成日里想的都是什么风花雪月的鬼东西!呵,你娘前些时还讨了银子给你买书,我倒要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
林鹏脸色一变。
他房间里,那些四书五经倒是摆得整整齐齐,但林俊仁很有经验的打开一看,里面却夹着不少话本子,甚至还有些不堪入目的春宫!
林方氏也知道不妥了,气得狠拍了儿子几下,“你,你怎么能看这些闲书?是谁教坏的你?娘找他去!”
林俊仁冷哼,“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他自己不学好,怪得了谁?”
林方氏急得快哭了,“可从前,从前夫子明明说,咱们大郎很有几分灵气,他说过的!”
“那夫子本是靠教书赚钱,哪个学生没几分好处?”
又对林鹏道,“我从前不大管你,不是真想供个状元。而是家里供得起,读就读了。只如今你也大了,再想这么白费钱却是不能。米铺那个活计不错,要不是你爹有几分情面,也轮不到你。你把字练一练,算学也温习一下。过两日我抽个空,就带你去见工,到时可别丢了老子的脸!”
然后再不理这对母子,自回堂屋吃饭。
美娘此时觑空,跟林俊仁说起一事。
林俊仁才自一喜,就见林方氏眼角发红的冲出来,“谁叫你看你哥哥的书,还帮他做功课?你,你害了你哥一辈子,你知道吗!”
就算早知在她娘心中,林鹏比自己重要得多,美娘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她哥自己不好好读书,逼她代写功课,看春宫闲书,竟全成了她的错?
这么大顶黑锅扣下来,只怕一辈子都撇不清了。
“娘这话,我担不起。从来只有说,子不教,父之过。可没听说,哥哥不好,是妹妹的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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