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繁星满天。
叶成洗了澡,光着膀子拿布巾擦着水,从后院出来时,就见叶氏正一面摇着蒲扇,替床上睡着的儿女赶蚊子,一面就着窗外星光,拿着个没打完的络子傻笑。
他不觉也笑了,压低声音,“都这样晚了,你不睡觉,傻笑个甚?”
叶氏兴奋道,“这是阿蓉今儿打出的第一朵攒心梅花哩!等她学熟些——你猜,能卖多少钱?”
女儿长本事,当爹的也是很高兴的,配合的问。
“你们寻常做件针线,不过三五文。这个,得七八文?”
“没见识!这攒心梅花的工钱,至少得这个数!”
看她伸出两根手指头,叶成也吃了一惊,“竟有这么多?”
他辛苦做一天活,能赚的也不过就是二三十文。
若女儿在家轻轻松松打条汗巾子,也能赚这么多,搁谁家都算是个好劳力了。
他们不过寻常人家,不可能给女儿太多陪嫁。若有一技傍身,将来也能说个好婆家了。
叶氏喜滋滋道,“这攒心梅花,镇上没人会,是美娘从王府学来的。她说这样子只教给咱们阿蓉,也叫她挣几个嫁妆钱。”
叶成是个老实人,却不是个憨子。
“那,咱家可真是欠大人情了。”
他傍晚一回来,就去了县衙,把修墙翻瓦的活谈定了,给的价钱可比他平日高得多。
叶氏道,“欠人情怕什么?慢慢还就是。对了,你明儿多带些钱在身上。在衙门里做事,总得手面大方些,别舍不得。”
这个道理,叶成还是懂的。
衙门里事多,来往人也多,说不定做一回还能介绍其他活。与人交好,很有必要。
但叶成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我又不惯这些事,万一说错话……”
叶氏嗔道,“人家又不是叫你去说书讲笑话,怕什么?先把事做好,再瞧着待你好的,请人吃个瓜,喝个茶什么的。便没活计介绍,混个脸熟不好么?”
这么一说,叶成也觉没什么可担心的。
只受人恩惠,总不好不报。
象周娟那样送银耳环,他们送不起,但也得尽些心意才是。
“等我领了工钱,要不给美娘扯身衣料?我记得她夏天生的,生辰近了吧?”
叶氏道,“这事我早盘算着了,她今年十二,倒是个大生日。只衣料什么的,倒用不着。上回王县尊给的料子,我还在给她做呢,年下是不愁的。故此我打算给她做两双鞋,鞋底都纳好了。”
叶成心疼道,“做鞋最伤手了。”
叶氏心中一甜,“没事,我也就这把子笨力气了。再说我不做,她娘也不肯替她好好做的。且正因为不好做,不才显出咱们一番心意?”
叶成这才罢了。
只盼着自己能多赚点钱,回头给媳妇也扯身新衣才好。
天明破晓,晨风凉爽。
叶成换了身干净衣裳,提着工具,出门上工了。
正好遇到林俊仁,因自家最近颇不得众邻居待见,故此他倒气的先打个招呼。
“叶师傅早啊。”
“早。”
“今年洪水大,修屋子的多,你这活也多了吧?”
“嗯。”
“可惜我们衙门没什么活,否则我一定关照你。”
“哦。”
“你们不知道,官场上有个规矩,叫官不修衙。衙门破烂才显得他们清廉,没贪图享乐。可真要当官没好处,谁还愿意去寒窗苦读呢?”
“唔。”
……
林俊仁原以为,随便扯两句就能分道扬镳。谁知叶成一直闷头跟在他身后,他也不好不理。
等林俊仁扯得口干舌燥,好容易到衙门跟前了,总算松了口气,略带几分卖弄道,“我这就进去当差了,回见!”
可叶成,还是跟着他进了衙门。
林俊仁怔了,难道他要来打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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