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净的屋子,松软的被子,还散发着好闻的晒过阳光的皂角香气。
年轻女子轻轻哼着不知名的野曲儿,和着屋中火盆烧着松枝的清香,和她手中针线,拉在绷子上嗤嗤的轻响。
温软,宁馨。
老道士疑惑的想,他莫非是死了?否则怎么竟觉得回到小时,老娘还在的时候?
可老娘都过世多少年了,走得又安祥,怎么可能——
定定神,闭眼再睁,往下一溜。
便瞧见身上盖着的,那热热闹闹鸳鸯戏水的大红被褥,老道士微微叹气,不知是遗憾还是庆幸。
果然,还活着哪。
“师父,你醒啦!”年轻女子扬着笑脸凑过来,一看就是个刚成亲的小媳妇。
手脚麻利又力气甚大的抱床被子垫着,扶他靠起来,倒了碗温水,“慢着点,小心头晕。”
喝了大半碗水,老道士只觉焦渴多日的喉咙舒服多了,张嘴就问,“儿媳妇,孟静丰呢?”
林俊娥一愣,随即笑道,“师父怎知我是孟静丰的新媳妇?”
老道士瞥她一眼,忍着微翘的嘴角,“最近也就那小子说要带新媳妇来给我磕头,若不是你,又会有谁会这么好心,把个不认识的老道接到家里来,还把刚成亲的新房,新被子都让出来给他使?”
林俊娥笑出一口白牙,“怪道那猴子总说师父神机妙算,聪明伶俐,原来是真的呀!”
神机妙算可以有,聪明伶俐夸他这老头,就不大对了。
不过对于年轻心善的女子,老道士总是多了那么几分包容,“我病这几天,辛苦你了。”
“不辛苦。静丰说他以前在山里胡闹跌断胳膊,全亏了师父救治。再说照顾老人,不是晚辈应该做的么?就是他可没用得很,进山一趟便着了凉。我赶他在隔壁歇着,一会儿来看您。”
说着话,门帘挑开,孟静丰听着动静,吸溜着清鼻涕进来了。
“师父啊,您可算醒了,徒弟可担心死了!早说了要您早点下山,您偏不听。这回可好,要不是徒弟去得早,您可就飞升成仙了!”
老道士才一皱眉,林俊娥就训斥道,“真是唠叨!就不能好生跟师父说话么?坐那儿,别往前凑了。看你那鼻涕流得,赶紧拿帕子捂上,小心又过给师父。师父,我去给您弄点吃的,想喝粥还是面条?”
孟静丰拿媳妇甩给他的帕子捂着鼻子,“师父爱吃小馄饨,也赏我一碗呗。天天喝粥,寡淡死了!”
“你是活该,等着!”看老道士没反对,林俊娥一摔门帘子走了。
孟静丰这才美滋滋的问,“师父,你看我媳妇咋样?”
老道士横他一眼,“你高攀了。”
膝盖好痛。
林俊娥是女子中少见的高挑个子,孟静丰他,他还没有媳妇高。
就矮了一指头,横着的。
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还是能背媳妇爬山的真汉子,能干着呢!
“我,我还能长呢!”
气鼓鼓的一撇嘴,孟静丰指着桌上的大包袱,“这是从观里带出来的,连你床铺底下,菜坛子里都倒出来了。看还漏了什么,回头我去拿。那破道观您可就别回去了,大夫都说了,要是再病一场,您这老命,可就不保了!”
老道士意外的看他一眼,“你这猴崽子,居然也有这般细心?你媳妇提点的吧?”
孟静丰又有点莫名的小骄傲,“背您下山的,也是她呢。傻大妞一个,心眼忒实在。生怕误了您看病,一口气跑下山,我都差点没追上。”
老道士很是动容,“还是养姑娘,有用啊。”
“我也挺有用的呀!回头到镇上,可是我背的。”
呵呵,又矮又差点追不上。老道士给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要是那些都拿了,便不必回去了。对了,把你们的合婚庚帖拿来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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