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忍俊不禁。
其实这话秋大姑也私下说过,可事关殿下亲娘,算了,如今更得看在女儿面上,她就不作评论了。
谭迎春顺口按过话来,她这几年跟梅姨渐熟,也不知她的过去,无心说笑。
“那梅姨若有个孩子,可不得了。给你这么打扮,肯定从小就极爱漂亮。”
梅姨笑容一僵,谭迎春便知自己说错话了,忙忙赔罪。
梅姨却很快回神,笑笑表示并不介意,虽仍看着摇篮里甜甜好睡的小姑娘,眼神却幽幽飘向远处。
“我其实,还当真有个儿子。他两岁之前,所有的衣裳俱是我亲手做的。那时我还给人做丫鬟呢,可没如今这么多好东西。偏那小子极是挑剔,稍有些不如意,便怎么都不肯上身,可是难伺候得很。算来如今,他也有十八了,只不知这毛病改了没?否则,他那媳妇,也不知娶了没,该要头大了。”
这还是梅姨第一次说起自己的过往,连美娘都好奇了。
“那你有想着,再见见他么?”
梅姨摇了摇头,“人家过得好好的,我去打扰他干嘛?其实我的事,也就那么回事,说给你们听听无妨。我出身跟美娘你差不多,都是平民小户。只我爹爹会一手好木匠活,十里八乡总有人找。故此家中虽不富贵,倒比一般人家好过不少。
只我十岁那年,老家流行疫病。我爹爹连同祖母叔伯,竟是一下子病倒了五六个。卖了房子卖了地,都不够治的。最后实在无法,只得卖了我,去大户人家做丫鬟。
我爹娘还是有良心,只肯卖我十年,说好期满就回家。后来是我自己不争气,跟来府上寄居的表少爷好上了,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只表少爷终归还得回去娶门当户对的小姐,我这丫鬟,就显得多余了。但他也不是那等无情,要来身契放了我,还给了他身上所有的银子。其实他家里人都不错,否则早容不下我们母子了。儿子不论跟着他长大,或是养在他舅舅家,我都是放心的。”
她如今说来轻松,可想必也曾心头滴血的痛过。
只这样未婚先孕的庶长子和亲娘,确实身份尴尬。
人家虽是留子去母,到底给了梅姨一条生路,已算仁厚了。
所以梅姨也不怪人家,反觉对不起那位后过门的小姐,“让她一进门就当娘,也着实是受委屈了。”
可这种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
谭迎春就觉得,就算梅姨有错,但在如今这时代,那位表少爷,责任显然更大些。
至于后过门的小姐,只要不是骗婚。一早说清楚,便也是你情我愿,也没什么可说的。
美娘忽地明白,为何当年秋大姑第一次见梅姨时,说出那几句贴心话,会把梅姨感动成那样。
“零落成泥碾作尘,唯有香如故。”
肯将铺子起名为故园,又自号梅姨。以这么个倔强好强的性子,当年恐怕不是个情愿做小的。
梅姨当年,只怕当真以为等赎了身,就能嫁给那位表少爷。
谁知最后却是幻梦一场,她才会在伤心之下,远走他乡,在芜城做起生意。
如今,甫为人母的美娘,很能体会她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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