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王殿下跪下,给燕成帝郑重行了个大礼,抱起嚎啕大哭的女儿,头也不回的走了。
可等到儿子抱着孙女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漫天风雪里,连鸿姐儿那样嘹亮的哭声都听不见了,燕成帝却还站在高高宫墙上,远远眺望。浑然不觉,肩头已落下厚厚一层白雪。
李大海无法,只得出声提醒。
燕成帝才不无遗憾的喃喃,“朕竟是忘了,该让鸿姐儿叫一声祖父。那丫头伶俐得很,她早就会叫的,是不是?”
李大海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的递上一张纸。
雪白的宣纸上,稚拙的写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祖父。
热泪,瞬间涌出眼眶。
燕成帝的耳畔,只听得李大海断断续续的声音。
“听照顾姐儿的嬷嬷说,她私下练了好久……从进宫的第一天,就开始练习了。姐儿年纪太小,抓不住笔,也不肯让人握着手写,说那就不是自己写的,非得一个字一个字的描画……”
想象着无数个日夜,小姑娘躲着他,一笔一划的认真练习这个不被允许的祖父,燕成帝心疼得不得自已。
在这一瞬间,他真有追上去,把小姑娘带回来的冲动。
可放眼望着漫天风雪中的天下,他到底还是克制了。
只是亲笔写了一封圣旨,又亲手把它封存了起来。
“待朕大行之日,将它公布天下。”
李大海捧着圣旨,再次伏地,哭得不能自已。
交出圣旨的燕成帝倒是淡然,甚至带上几分宁馨平和的笑意。
“别哭了,这世上没人能千秋万岁。你能替朕办好身后事,就是大忠了。”
他迈步想走,却忽地身形一晃,几乎摔倒。
李大海含泪搀扶,却被燕成帝摆手拒绝,然后孤独的走向空荡荡的宫室。
在鸿姐儿住过的偏殿里,坐在她空空如也的小床上,静默了许久。
然后的坚定的起身,走回他的大殿。
香炉里,青烟袅袅,模糊了皇上的背影。
竟是越发消瘦,如即将燃烧殆尽的烛。
翻过新年,便是承平十六年。
在汉王殿下,地方官员及百姓的百般努力下,青州一带的天灾虽然延迟了一年,但还是如期而至。
从开春起,旱情就露出它狰狞的爪牙,干裂了土地。
这已经不是人力能及的事情了。
去年还能想办法调配水源,保住部分田地,今年一开春,便是要彻底绝收的架式。
不过百姓们并没有慌乱,好比因地势较高,最早露出旱情的桐花村。
村长于树魁,正在龟裂的田地边,有条不紊的分配木牌。
这是当地县丞廖文忠,昨儿叫他去县里领的,说得很清楚。
“这木牌牌上面,记下了你家几口人,都是投奔去的谁。拿到亲戚家的村里,就得照着标准给你们发放一份口粮。谁要是敢克扣,你们就找当地村长。村长不管,就拿去县城找官吏。要是官吏还不管,你们就拿回来找我。”
乡亲们关心,“村里没了人,万一进狼怎么办?人没吃的,畜生也没有,迟早要下山。要不村长你也走吧,留个地方让我们能找到你就行。”
于树魁乐观笑道,“真要是狼来了,还能多口肉吃呢。村里总得留几个人,给大伙儿看家的。难不成在外头一辈子么?万一你们有事,回来也不至于找不到人。”
村民们听得感动,纷纷去找自家能留下有用的东西,给他们防身。
被罢免的老村长见此,想想招手,把于树魁叫到一旁,告诉他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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