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殿之中已是被恢复原状,似乎全然看不出昨日的血腥和争纷。
安君殁,湘王殁,这对于安国的所有人来说是个莫大的打击。
而众臣得到的解释只是:湘王原本是为向安君自证清白而入宫,却不料与潜入王宫的刺相对,湘王为护安君与刺纠缠,结果不幸亡故,连同安君也没能逃过一劫。
刺?
是什么刺能够厉害到先杀湘王,又杀安君呢?
那刺又是来自哪一国,受到谁的指派?
这些全都没有得到解释,但是众位朝臣也深知其中深浅,不敢随意触碰。在这种动荡时刻,若是有谁不小心踏错了一步,也许就会丢了性命。
而安国湘王府世子长孙弘,受得安君遗命,上前宣读遗诏。
遗诏意为传位太子长孙瑞为国君,太师谢意远辅政。
其实,这封遗诏的漏洞很多。
众朝臣的心中甚至明了,像安君那样暴虐疑心的一个人,就算是死,也绝不可能让一个不是长孙氏的人来辅政。
因为“辅政”这二字,说得好听是为了安国的将来,可事实是,真正的决定权已经不再长孙瑞的手中了,而是在谢意远那里。
至于谢意远的背后又有什么人撑腰,便没有人可以知晓。
所以,这封遗诏的真假众人心中自有定夺,说到底遗诏也只不过算是一个给天下的交代罢了。
而昨夜在王宫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也都无从得知。就算知道,他们也都会为了自己能够全身而退,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世子,不对,现在应该称你为湘王爷了。这日子也是过得真快,你这小子都成了王爷了……说到底,你真的不准备留下吗?”散朝之后,谢建白走在长孙弘身侧,有些感叹地说道。
长孙弘一身素服,精神看起来也不算极佳,一双眼眸之似有悲伤,他说:“多谢谢大人好意。”
意思就是拒绝了。
这还是长孙弘第一次这么正经地和谢建白说话。
“你和之前……不一样了。”谢建白抬了抬头,他看着天,长长一叹道。
长孙弘的神情还是淡淡的,他随意地笑了笑,说道:“我爹和宛然都死了,而我什么都没能做到,也就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了。更何况,我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我对朝堂并无兴致,对君上更无一腔忠诚之心,还不如恣意山水,比较适合我。”
“我以为你会恨的。”谢建白是少数的知情人之一,他想起以前长孙弘那种容易冲动的脾性,还以为这一次长孙弘又会爆发。
没想到,长孙弘的表现出乎意料地平静。
长孙弘垂下眼帘,无声一笑,“恨?谢大人,你太高看我了。先不说我别的,就说南……赫连玉,你觉得我就算恨了她,我就能随随便便赢过她吗?赢不了的吧,毕竟谢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更何况,我也没有什么好恨她的。毕竟我爹和宛然,真正意义上来说都是选择了他们认为想要的结局。
“有一点赫连玉说得很对,面对一个执念深重的人,我们很难去将他改变。很可惜,我爹是这样的人,宛然也是这样的人。我作为我爹的儿子,作为宛然的哥哥,没有能力将他们改变,只能看着他们去送死。所以,我最该埋怨的人其实应该是我自己才对吧?”
“是吗?执念深重啊……”谢建白想到此处,心中感慨万分。
这个世上,执念深重的人太多了。可又有多少人,可以破除执念,或者借由执念达到自己的最终目的呢?
也许,玉染和容袭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他们想来自知自己的执念,也从一开始就为自己铺好了路。
最终的结局,谁都不知。
“那就到这里吧,谢大人,我先走了。”长孙弘忽然停了下来,他对着谢建白微微一笑,然后作揖行礼。
他的面庞似乎俊俏依旧,可昨日的恣意朝气在今日仿佛就化作了沉稳含蓄。
长孙弘,他变了。
也许是在父亲和妹妹相继离世之后,他受到的打击够多了,也足够明白这个世道的无常了。
没有人可以肆意潇洒地活过一辈子的,就算是长孙弘也不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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