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长福两手背在后边,在路上走走停停,有时在原地打转转,脸上阴云密布,愁眉不展,嘴里不时地嘟囔些什么,像似遇到什么愁事似的。
张迎春微笑着很有礼貌地上前看着高长福问道:“高大爷,你闲着没事出来遛弯呢?”
“我哪还有那份闲心出来遛弯啊……”高长福带着哭腔回答出这么一句话之后哀叹道:“咳,我们家大闺女荣丽家出事了,出大事啦!”
“高大爷,大姐家到底出什么大事了,你老快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想办法帮上什么忙啊?”张迎春看着老泪纵横的高长福,带着惊讶的口吻问道。
“我大闺女一家四口,有三口被前两天下得那场大暴雨给冲走了,连个尸首都没找到啊!”高长福哭诉道:“我上辈子不知道做什么孽啦,这就是老天爷的报应啊!”
“这事是谁跟你老说的,说不定是弄错了呢?”张迎春怀疑有人故意恶作剧便问道。
“要是恶作剧就好喽……我大闺女她回来了……你说这事还能有假吗?”高长福悲伤地用反问的口吻回答完之后感叹道:“咳,老天爷有眼呐,一家四口只带去了三口,还给留下来一口,没让阎王爷全部带去……”
“荣华大姐是怎么逃出来的?”张迎春觉得高荣华逃出此劫,那是不幸中的万幸,于是想知道当时发生的情况。
“那天晚上大闺女压根就没在家,要是在家的话,也逃不出这一劫难呢,这都是天意呀!”高长福回答道。
“大姐不在家?”张迎春心里划个魂,于是问道:“那大姐到哪里去了呢?”
“不是孩子要开学了吗,她去县城给孩子买学习用品,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隔在县城里没回去,结果就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说让人伤心不伤心呢。”高长福用袖头抹了一把眼泪回答道。
“谁家遇到了这种事,说不伤心那是假话,搁在谁身上谁都难受,可这是天灾,谁也无法抗拒呀。”张迎春劝慰道:“高大爷,话又说回来了,老人古语不有这样一句话吗,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活这一辈子谁也预料不到会出现什么天灾**,既然出现了,我们活着的人就要面对现实,活着的人还得过日子,不能总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呀。高大爷,你老人家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理儿倒是这么个理儿,我心里难受,很快就能过去,可是荣华她一年半载是过不去这个坎儿的,这个阴影恐怕会影响她一辈子的生活。”高长福心里总是惦记着大闺女的未来,怕大闺女不能从这件事情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样吧,咱们回去,我劝劝大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活着的人还得好好活着,还得好生过日子。当年我爸爸和我公公被小鼻子枪杀了,当时你老也在现场,那个情节多惨呢,何况还是人为的祸患,咱们不是都走过来了吗?那时我的心情极度悲伤,很长时间过不去这个坎儿,恨不得抓住小鼻子千刀万剐也不解心头之恨……可是现在荣华大姐恨谁呢?话又说回来了,恨归恨,人活在世上还得面对现实,一切都想开了,那个坎儿也就过去啦。现在革命党人都执政四年了,好日子就在前边等待着咱们,等待着咱们去享……高大爷,你说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呢?”张迎春首先要解决高长福的思想问题,要不然的话,高长福这样愁眉不展地回到家里,让高荣华看见了,自己说的再好听,也不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高长福再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跟着张迎春向自己家走去。
——十几年前,经人介绍,高荣华嫁到了宽甸子县灌水镇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村子中间有一条小溪,小溪两边住着几十户人家。丈夫姓田,名勇刚,小伙子长得不错,大高个儿,体格健壮,性格温和,庄稼活样样精通,行家里手。刚开始高长福老伴不同意这门亲事,原因是离家远,走动不方便,可是高荣华相中了小伙子,死活也要嫁给他。高长福老伴觉得大闺女性格刚烈,脾气火爆,点火就着,得理不让人,正好跟这个小伙子的性格互补,最后也就不说什么了,只好随女儿的心意了。婚后生了一双儿女,日子过的填饱肚子还是不成问题的。他们那个村是在一个沟筒子里,上游有一个私人小煤矿,田勇刚长年在小煤矿里打工,尽管那活儿又苦又累,但是比下田种地的收入要强多了。小煤矿下游有一座砂石坝小桥,桥下是小溪,溪水是从坝下三个摞起来的涵管里流出去的。平时煤矿里出来的废渣堆集在小桥两边,日久天长,废渣越来越多,将小桥上下堵满,上游积的水形成了一座小水库,水只能从涵管里渗出去。由于砂石坝长年受水浸泡,再加上前两天下那场大雨,山上洪水滚滚而下,冲垮桥坝,奔向村庄……顷刻间,全村房屋荡然无存,无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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