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轻心到李渊茹的嫁妆庄子时,李岚起尚未离开。
听闻她这准王妃,代受伤的翎钧前来吊唁,李岚起顿时感叹,这趟,他真真是来对了!
他不曾见过柳轻心,但服饰的规制,却烂熟于心,所以,一见到柳轻心步入木屋的正堂,便佯装出一副感激涕零模样,对她,行了个中规中矩的拜礼。
柳轻心没见过李岚起,却见过李素和李虎跃。
瞧他与那两人,眉眼间,似有那么七八分相像,心下里,便毫不犹豫的,将他划归了“德平伯的狐狸崽子”行列,对他细心提防了起来。
“这位,便是时泽少爷?”
柳轻心面色不变的扭头,看向了跟在他背后的十五,像是有些懵懂,该以何种言辞,让俯身在她面前行礼的李岚起起身。
“回王妃的话,这位,是德平伯府的李岚起少爷,棺中那位的兄长。”
“之前,您曾劳黔国公府的沐睿少爷,给他带过去两盒德水轩主厨亲制的点心,感谢他于三爷受伤后,与沐睿少爷一同,处置安排围场的疏散事宜。”
朱时泽刚刚去过德水轩,所以,柳轻心就算不曾见过李岚起,也断不该问出,他是不是朱时泽。
听柳轻心这般跟自己问询,十五顿时明白,她是准备要做些什么,来给翎钧规避风险,或跟这位“人精”般的李少爷,讨些额外的好处。
真不愧是他们家三爷看上的人!
这逮着“不顺眼”的人,就要雁过拔毛的脾性,还真是,跟他们家三爷,如出一辙!
“哦,原来是岚起少爷,我就说,怎成国公府的少爷,会跟德平伯府的少爷,有几分相像,原来,竟是我误会了!”
见十五“上道”的配合了自己“演出”,柳轻心不禁心中暗叹,看来寻常里,翎钧不曾少做这事儿,如此熟稔,又哪里是三两回,就能练出来的!
“岚起少爷快快请起。”
“您可是我家三爷极为看重的人,跟我这么个妇道人家行这般大礼,像什么样子?”
说罢,柳轻心上前半步,眉目含笑的伸出右手,对李岚起虚扶了一下,示意他快快起身,莫要如此客气疏远,举手投足,均是名门闺秀风范。
她没有用本妃,亦未用名字自称,这让在场的,除了十五和语嫣之外的人,皆是一滞,继而,便对李岚起这位德平伯府的嫡少爷,更多了几分谦和。
如今的翎钧,声势可是如日中天。
虽前日,刚有“小道儿”消息传出,说他于围猎中遭了刺客,整个御医院里当职的大夫,都被当今陛下遣去了他那里瞧望,也只得出了一个“失血过多,恐将不治”的结论。
但瞧这位准王妃的言谈举止,又哪里像是,要死了依仗的样子?
听说,这位准王妃,乃是如今天下,排名第二的回春妙手,而排名第一的那位,便是她的师父……
想来,应是这位准王妃,已救了三皇子性命,如今,只余静养,便可无虞了!
这事儿,说起来复杂,其实,只要细想一下,便是任谁都能明白的了,若一人,正性命垂危,又怎可能有心思,遣自家娘子,往旁人家吊唁,给自家沾染晦气死气呢!
“殿下抬爱,是岚起福泽,岂敢因宠废礼,辱了殿下威名?”
李岚起遵嘱起身,眼帘低垂,目光只到了柳轻心衣摆位置,便不再抬起,若柳轻心不是一早儿就从顾落尘那里,听说了他所做的诸多手辣心狠之事,定会被他欺瞒了过去,只当他是个进退有度,温和守礼的谦谦君子。
虽然,目光只及柳轻心的衣摆,但此时的李岚起心里,却是震惊的。
烟罗缎,质地柔软轻薄,薄如蝉蜕,极难绣金。
山居秋暝图,这连寻常画工,都无法绘出神韵的画,如今,却是只用色调单一的金线,就绣出了这错落有致,明暗清晰,比起古藏画卷,都不遑多让的裙摆。
说句不中听的,且不论,他因为距离过远,而看不真切的这件,紫貂皮及膝斗篷,是不是用貂的背心皮拼接而成的,单只她穿的这条,荼白色烟罗缎衬云锦绣金马面,就是放到皇宫里,给当今的皇后娘娘见了,怕都是要眼馋的寝食难安的。
而这种素色的裙子,寻常时,鲜有人会穿着出门,除非,是去有白事的人家吊唁,或去山上祈愿焚香……
换句话说,这样金贵的衣裳,她,定不是只身上穿的这一身儿。
这,得是什么样的家境,才能奢侈到这般地步?
看来,待回了德平伯府去,他得尽快使人,去他舅舅那里问询,今日,托他去打听的那事儿了才是!
“素闻岚起少爷,是燕京名门,年轻一辈儿人里,少有的守礼尊贤之人,今日见了,果名不虚传。”
柳轻心并不知李岚起心中所想,但从他本能微抬的眸子,却可以猜测到,他在心思飞转。
她浅笑着环视了一下木屋的正堂,像是有些意外,朱时泽并没在这里,为李渊茹守灵般的,随口跟候在旁边的周知,问了一句,“你家时泽少爷呢?不是说,他要给你家夫人守灵,围猎都无暇参加么?怎奴家来了这么久,也没瞧见?”
“回王妃话,我家少爷,一早儿便往德水轩去了。”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