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水轩做事的女子,多得是母夜叉,像这般胆小瑟缩的人,说是屈指可数,都不为过,只是不知,此时站在门外的,会是哪一个?
开门,一袭湖蓝色褶裙,便映入了十五的眼帘。
门外,站了个梳双丫髻的小丫头,手里端着的一只木制托盘上,放了一碗粥,一碟小菜和一笼包子。
是盘锦,冬至的一双妹妹里,安静些的那个。
“你怎么来了,盘锦?”
跟什么人,说什么话。
同盘锦,这腼腆易羞的小丫头,十五自不敢跟她嬉笑玩闹,不然,倘一个不慎,把她给惹哭了,冬至那疯子,一准儿得追打他绕德水轩二十圈儿。
“王妃让我来,让我来给初一送吃的。”
“她,她说,初一今晚,今晚不宜多食,只能,只能吃些清淡的。”
盘锦一边说着话,一边就红了脸颊。
若换做寻常,她一准儿会把手里端的东西,往十五手里一塞,就落荒而逃,然今天,她却像是,双脚在地上生了根般的,自结结巴巴的说完了话,就低下头,直愣愣的站在了那里,没了动作。
伸手欲接盘锦手里的木制托盘,却见她压根儿就没有要交给自己的意思,十五不禁微微一愣。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盘锦的心思,勾唇一笑,计上心来。
“能劳烦你,把吃的给初一端过去么?”
“我突然有些腹痛,得去趟茅厕才行,哎,不行,不行了,你答不答应,这事儿,也只能交给你了!”
说罢,十五便风一般的,冲出了房间,直奔位于德水轩后院儿的茅厕而去。
冬至家的这妹妹,可是要模样儿,有模样儿,要身段儿,有身段儿,让不知多少来德水轩光顾的名门少爷,都垂涎三尺的妙人儿。
她不嫌初一这“闷货”无趣儿,想跟其“更进一步”,他这当初一兄弟的,自然要成人之美的,赶早儿给他们二人腾地方。
常言道,好花儿八成儿都得插在牛粪上,啧,古人,诚不欺我!
十五在心里,暗自念叨了一句,便绕过他压根儿就不想去的茅厕,径直往马厩方向而去。
今儿个,从徐邦瑞那里借来的马车,尚未来得及还回去。
那两匹被暴殄天物,用来拉车的汗血,也不知,是不是吃得惯德水轩的燕麦。
他得去查探一番。
恩,若那两匹汗血,的确都是没骟的,他可得尽快,告他家三爷知道。
若能于魏国公徐邦瑞遣人来取马车之前,给那两匹种马和府里的几匹母汗血,牵些“红线”,说不准明年开春儿时候,还有望,给他们家三爷的“收藏”里,添两匹上等的小驹子!
……
而再看初一养伤的房间。
目送着十五脚底抹油的溜了,盘锦犹豫了半天,才终是下定了决心,莲步轻移,进了屋子里面。
她小心翼翼的把木制托盘在桌上放了,便静若琼枝般的,低头,揉捏缠绕起了自己的衣带,她的脸颊,较之前略红,像是在纠结,该问初一说些什么,作为开场白。
“盘锦,你今天,你今天有些漂亮。”
初一并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
与盘锦这般腼腆易羞的小丫头单独相处,他像是,也略有些紧张,张了几次口,想跟她客套一番,却皆以失败告终,末了,憋了半天,着实不好再这么不说些什么,致屋子里气氛“诡异”了,才“急中生智”的,称赞了她一句。
然而,不称赞还好,称赞了,反使得气氛,更加诡异了起来。
“你,你,那个,我的意思是,你的伤,不要,不要紧罢?”
初一已先一步开口,盘锦再憋着不说话,定会显得有些失礼。
可她并不知道,面对初一的这句“你有些漂亮”,该如何作答,才是妥当,本就有些羞红的脸颊,顿时便更红了三分。
许是受气氛影响,紧张所致,本就算不上伶牙俐齿的她,此时,连说话,都有些口吃了起来。
“王妃说,养三个月,便能无碍。”
听盘锦跟自己问询伤势,初一顿如蒙大赦,忙不迭的,把称赞她漂亮的这个,略有些尴尬的话题,转移了开来。
我可真是蠢,怎就把心里想的,径直说了出来,用作跟人家打招呼,弄得自己像是个,调戏人家姑娘的登徒子一般,这若是把盘锦给吓着,以后都只绕着我走了,可如何是好!
初一抿了下唇瓣,于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顺带着,把脸扭向了床铺的另一边儿,把目光直直的钉在了白色的墙面上。
非礼勿视。
对,非礼勿视。
“无碍便好。”
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的抬头,见初一竟是把脸转向了床铺内侧,而非落在她的身上,盘锦肩膀顿时一僵,紧接着,就双眼泛起了水光。
但凡是人,总难免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思量猜度旁人想法。
盘锦也不例外。
而在现在的她想来,初一定是因不喜见她,才出此下策,而非其他。
盘锦跑了。
告辞一声也无的,落荒而逃。
只余初一,尴尬的倚靠在床上,一脸懵懂的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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