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大抵是她年幼贪玩,跟什么人在城里瞎逛,误了出城钟点,只得在城里客栈住了一夜,打算第二日赶着城门开启,趁沈老爷子没起身,偷偷溜回家去,却不料,被一夜未睡的沈老爷子,在周庄入口处的吊桥上抓了个正着。
那带她出去玩耍的人,因没有好好的劝着她,而挨了家法,她这罪魁祸首,却是只挨了两句责备,就被按到了桌子前面,陪沈老爷子一起吃早饭。
事后,负责伺候沈老爷子起居的丫鬟说漏了嘴,她这身体原主才知道,沈老爷子从前一天中午,就没吃过东西。
不但没吃东西,还每过个把时辰,就打着出去活动腿脚的幌子,往庄子入口处去晃,晃得整个周庄,一晚上,都没得安生。
从那以后,这身子的原主,就再也没有过夜不归宿。
一日三餐,大都会乖乖的在家里享用,便是嘴馋,跑出门去吃馆子,也会拉上沈老爷子一同。
“是,王妃。”
立夏低声答应了一句,便策马往车队最前方跑去。
自这些护卫们来了,她就命负责领路的沈墨,放慢了前行速度。
想着反正安全无虞,在入夜前到达和赶着晚饭前到达,并不差什么,大可到前面些的客栈用了晚膳,再继续往周庄走,没必要紧赶慢赶的,让柳轻心受累。
可这会儿,有柳轻心吩咐,说要回周庄去用晚膳,再这么拖拖拉拉,就有些不合适了。
“能让你祖父饿着肚子等的人,这世上,大抵只有三个。”
在周庄,沈老爷子的“情事”,并不是秘密。
沈闻雷笑着低头,对柳轻心的这说法,颇有些忍俊不禁。
沈老爷子,他的父亲,有许多“名言语录”。
其中,最让他记忆深刻的一条便是,若一个人觉得,你值得他饿着肚子等待,切莫让他白等,千万别做,有负于他的事。
“三个,都是何人?”
听沈闻雷说,会让沈老爷子等吃饭的人,这世上只有三个,柳轻心不禁好奇的跟他问了起来。
她希望能更多的了解那个老人,以便能在将来,对他更多更好的尽孝,哪怕,这其中,有很多是在替这身体的原主“还债”也没关系。
无论他为何对她袒护如斯,单只是今日,他为了护她无虞,而不惜舍了“商人之本”的这份恩情,她便没道理视而不见,更遑论,还有沈鸿雪的说的,命人砸棺验尸,让宁夏哱家为她的“死”恶名远扬,致粮马贸易断绝,失却立身根基。
“一个,是他的青梅,柳轻心的祖母,他们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却因两家在生意上成仇,而成了有缘无份。”
“一个,是他的嫡妻,沈轻心的祖母,他们于危难中相遇,相携相敬,执手白头。”
“还有一个,就是你,那个从只会吐口水泡泡,就被视为掌中宝,羡煞一众嫡孙的丫头。”
提起沈老爷子的旧情,沈闻雷坦然至极。
就好像,对那个在他父亲心中,地位与他母亲并驾齐驱的女人,他所持更多的,是遗憾叹惋,而非敌意。
他在提起那两个长辈的时候,故意用了“柳轻心”和“沈轻心”这两个名字,言外之意,在他的心里,这两个存在,是截然不同的。
“我记起来的事里,没有关于祖母的部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轻心稍稍想了一下,本能的挑最有可能在近期遇上的人,跟沈闻雷打听了起来。
“我也说不好。”
“她死的时候,我还小。”
“我对她最多的记忆,是她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跟我说,我马上就要有妹妹了,当哥哥的,要保护和照顾妹妹。”
“后来,她就死了,在生那个,让我数星星盼月亮,掐着指头计算,会于何时出生的妹妹的那天,死于血崩。”
提到自己的母亲,沈闻雷轻轻的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了柳轻心。
“她死后,父亲婉拒了所有来提亲的人。”
“他说,不希望待他百年之后,他的棺木旁边,有旁人扰她清净。”
“从父亲挂在书房里的画像来看,你的耳朵和唇角很像她,眉眼和鼻子,则与另一个,他在意至极的人相像,就好像,你是个,把她们两人最美的地方,由妙手匠人揉和在一起,雕琢出来的一般。”
说罢,沈闻雷将自己的手炉,塞进了柳轻心手里,将她之前捧在手里的那个取走,打开盖子,往里面添了新碳后,换给了坐在她旁边的语嫣手里,把语嫣原本捧在手里的暖炉加了碳之后,自己捧着。
“语嫣的唇角像我,耳朵,像我祖母。”
“这么说,母亲与那位,也是有血缘的?”
柳轻心稍稍想了一下,扭头,看向正埋头吃芝麻糖的语嫣,颇有些不解的,跟沈闻雷问道。
她和语嫣相像的地方,就是眉眼和鼻子。
若她的眉眼和鼻子,是像这身子原主的祖母,那语嫣,又是像谁?
“你们的母亲,是那位的侄女。”
“等稍后到了周庄,你见了便知。”
提到自己的嫡妻,沈闻雷的唇角,便不自觉的染上了温暖笑意。
他把女儿找回来了。
从今以后,他深爱的她,再也不用因思念愧疚,而偷偷抹泪,再也不用因膝下没有子女,遭人于背后指点议论。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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