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玉见状,惊慌失措地看着牡丹。她自小跟着白夫人,还是第二次看到白夫人似这般情形……
牡丹赶紧上前拥住白夫人的肩头。她也不说话,只轻轻抚着白夫人的背脊,这一摸不要紧,她才发现白夫人的背上全是骨头,竟然比她自己还要瘦。
约莫过了半柱香,白夫人的颤抖渐渐住了,她仍然将帕子捂着脸不动,瓮声瓮气地道:“丹娘,趁着天色还早,你赶紧回去吧。我心情非常不好,想一个人待会儿,今日不能招待你了,还请你见谅。”
碾玉焦虑地看着牡丹,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希望牡丹留下来。牡丹微微一沉吟,轻拍白夫人的肩膀,柔声道:“那你歇着,我回去了。总之,你凡事多为阿璟和你自己,还有碾玉她们想想。你若有事,我这里随叫随到。”
牡丹深知,白夫人这样的人,从内到外都是非常骄傲的,在人前总是表现得尽善尽美,轻易不肯表现脆弱和无助,即便是想,她所受的教育也不容许她在别人面前肆无忌惮地宣泄情绪。她有她的骄傲和她的自尊,她虽然爱和自己说贴心话,但关于她和潘蓉的事情,她只是大致的提过,并没有认真细致地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出于尊重,白夫人不愿意说的,牡丹便不去刻意打听。尽管她知道此刻一定是白夫人最痛苦的时候,但她也知道白夫人此刻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独处,一个人肆无忌惮地宣泄情绪。
白夫人果然使劲地点头:“嗯,好的。”又赶碾玉走,“碾玉你替我送何娘子出去。”
“是。”碾玉嘴里虽然答应,却担忧地看着白夫人一动不动,牡丹轻轻拉了她一把:“走吧。”
碾玉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牡丹出了门,招手叫小丫鬟去旁边茶房里唤恕儿和宽儿过来,又叫人去给牡丹牵马、叫贵子,牡丹忙道:“你别忙乱了,赶紧回去替你们夫人守着门……”如果不出她所料,此刻白夫人一定在大哭,牡丹顿了一顿,低声道:“若是她始终不快活,时间太久的话,就让阿璟去喊她……我这几日都在城里,有事儿就赶紧让人去和我说一声,我马上就会到。”
碾玉匆忙朝牡丹行了个礼,快步奔进去,到了白夫人居处的外面,但见门窗紧闭,里面一片静寂,她有些心慌,下意识地轻轻推了推门,门是从里面闩上的,纹丝不动。碾玉害怕起来,有些想喊叫,却又想起了牡丹的话,便将耳朵紧紧贴着门缝,屏声静气地听……里面传出了一阵低低的压抑的抽泣。
碾玉的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可怜的夫人,想哭都不敢大声哭。她算计着时辰,打算再过半个时辰,白夫人还不出声叫人的话,她就按照牡丹的吩咐,去把潘璟抱过来叫娘。然而白夫人的抽泣声却渐渐止住了,里面响起水声,约莫过了半柱香,门轻轻开了,白夫人站在门口道:“去把阿璟抱过来。让厨房给我做碗燕窝粥。”她的脸色虽然不好看,眼睛也还红,但已然鬓发整齐。
碾玉松了一大口气,欢天喜地的应了。
牡丹一路上无心他顾,但放着马儿慢行,只顾低头默想白夫人的事情。她想帮助白夫人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要帮助白夫人,就必须了解他们的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蒋长扬明显是知道的。她看了看天色,预计自己回到城里后,蒋长扬应该刚好回家,便回头看着紧跟在自己身后的贵子:“贵子,你上次去芙蓉园送信,可知蒋公子这几日公务可忙?在不在城里?”
上次她让贵子去和蒋长扬说卢五郎上门来找她的事情,蒋长扬只口头上回了一句知道了,让她放心,此外就再无半句多话。之后杜夫人上门,她虽然没有特意去和他说,但她就是知道他是知道这事儿的,可他偏偏还是没什么话传过来,这都好几天了,她出门也没遇到过他。想到这里,牡丹忍不住微微撅起了嘴。
贵子“啊”了一声,目光有些躲闪,四处张望一番,道:“应该在的吧?”
牡丹道:“这样,你先往前头去芙蓉园瞧瞧,若是蒋公子在,你就和他说,让他往这个方向来,我有事儿要和他说。”
贵子抓耳挠腮:“娘子,这里离城还有些路程呢,丢您和宽儿、恕儿在这路上,不好吧。还是再走些时候又再说。可否?”
牡丹皱眉道:“你不想去?”
贵子干笑:“哪里会?”他拽着脖子往前看,眼里突然露出一丝喜色来:“娘子,说曹操,曹操到,您瞧那是谁?”
既然都这样说了,那还能是谁?牡丹抬眼一瞧,果见远处有两三骑人马过来,虽然还看不清脸孔,却可以瞧见当先那人穿着件宝蓝色的圆领袍子,这袍子她记得清楚,蒋长扬第一次和她结伴回城,穿的就是这样一件衣服。她的心口一阵狂跳,高兴地举起马鞭,抽了马臀一下,迎着来人奔了上去。
行到一半,她算是看清楚了那人的面孔,不是蒋长扬,可对方也看到了她满脸堆笑迎上去的样子,牡丹尴尬万分,勒住马回过头瞪着贵子:“你干嘛谎报军情啊?”
贵子缩了缩脖子:“那不是看着像么?您也以为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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