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翎山,昏黄密室内。
须发花白的老人盘腿坐于桌案前,他将针尖在头发上轻轻摩挲几下后,才眯眼将针线穿过手中布料,针脚甚密,一针一线皆十分仔细。
“啪!”老人身旁桌案上一盏油灯结了灯花,他手中钢针霎时断作两截,一截扎入左手指腹,另一截被稳稳攥在指尖。
老人一怔,突然眯眼去看桌上三盏灯身古朴毫无纹饰的长明灯。
这灯本唤长命灯,只因多年前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曾言:我命由我不由天,为何要寄性命于一盏油灯?
当年,老人闻言并未多做解释,只将这三盏灯改为长明灯。
须发花白的老人看着桌案上结了灯花的那盏长明灯,火光渐转明亮,余下两盏却在这密室内无风而动,他粗粝指尖捻动半截钢针,喃喃道:“尘惑惹人,转忧瞬,不过倥侳。”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将手中女子衣衫缝制好,才抚案起身,从一木盒中取出一匹质地上乘的白色丝绸衣料。
衣料旁,还有一副泛黄画卷,一把古剑剑鞘。
老人看着画卷上女子清隽眉眼,只觉一切恍如昨日。
那时,稚气未脱的幼童执拗站于桌案上,与他对视,语气中也无半分敬意,“大侠都是白衣而行,仗剑江湖,你这般落魄,手中也无剑,算不得大侠。”
*
滂沱大雨如条条铁鞭,抽打在西江月身上。
她苍白面颊上流下的,早已分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
西江月跪在寒潭旁的冷硬石头上,双手死死按住那条条血指印,企图挡住倾泻而下的雨水。
“不!”
“不要……不要再下了!”
“不要……”
一切却是徒劳,西江月眼睁睁看着雨水将最后一点血迹也冲刷殆尽,就像它并未存在过一般。
娘亲无故离世,父亲宁愿断舌也不愿说出的秘密,这七年来的她欲求不得的手刃仇人,以及那个唯恐不能掏心挖肺对待自己的少年……今日却为救自己而丧命,肺腑间千百般绞痛,于这一瞬间在西江月心中炸裂。
“啊啊啊……”
雨幕中,一水月长袍渐行渐近,倾泻而下的雨柱尚未靠近他周身半丈,便已斜了方向。
颜色浅淡的水月色长靴,踩在泥泞雨路上,却未染丝毫污秽。
年轻男子俯身,为面前少女遮了漫天狂风暴雨。
西江月迟迟仰头,雨水模糊了视线,良久,她才抬眸看向面前男子,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恍惚间,西江月竟有些失神,只见气度雍容的男人广袖微动,她整个人便昏昏沉沉失去了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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