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的就是,”使者接着说道:“弗利的卡特琳娜夫人,想让您的弟媳比安卡和她一起回到弗利去。”
“既然小科西莫在这里,”朱利奥说:“显然她已经被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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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琳娜斯福尔扎是此时女性中,难得不爱乘坐车桥或是马车的罕有人物,如果不是与亲人或是情人在一起,她宁愿跨上高大的阿拉伯马,与她的护卫一起奔驰在山林荒野间,但现在,或许以后,她都必须放弃这个嗜好了。医生说,她的肺部被贯穿过,而他们并没有办法确定它是否已经自行愈合了,所以哪怕不做剧烈的运动,她的呼吸都会变得困难——更不必说骑马、比武等等了——卡特琳娜起初并不甘心,但自从解开绷带,看到那处可怕的,会随着呼吸起伏的凸起后,她就不得不认了命。
“如果我能够有个如同埃奇奥一般的儿子,”卡特琳娜毫不讳言地说:“我就根本不必在意这个了——我宁可骑在马上走坟墓里去,也不乘这个软绵绵的玩意儿。”
“请安静些吧。”比安卡说,自从和母亲同处在一个车桥里后,她就一直看着窗外,现在也不由得拧过头来怼上自己的母亲:“您以为您还是那么健壮吗?”
“至少比你强,就算是现在的我,”卡特琳娜反唇相讥:“现在你能挥动几磅的剑?一磅,还是两磅?你是不是和小科西莫拉过手指,发誓要在他回来后和他一起练习剑术?长剑的重量在三磅左右,一手半剑则重四磅半,你是打算提着剑走两步就算比试过了?”
“我会做到的!”比安卡怒气冲冲地喊道。
卡特琳娜撇嘴,在又一次将自己的女儿气得说不出来后,即便负了伤,依然战斗力十足的弗利母狼愉快地哼起了歌儿,过了一会,她又说:“我现在倒是要感谢罗马的那位大人了——有他指导与养育小科西莫,我就放心多了。”
“我本该陪他去的。”比安卡说。
“那位大人可不会高兴看到你。”卡特琳娜悠哉地说:“他确实需要一个爱他孩子的母亲,但绝对不会需要一个溺爱他的人。”
比安卡又把头拧了回去。
“你可以回去,”卡特琳娜说:“加底斯多好啊,我也喜欢加底斯,空气中弥漫着花朵与麦草的芳香,食物新鲜,美味,有温暖的浴水,殷勤的仆从,身边簇拥着朋友与亲眷,你的丈夫又是那样的和气与宽容——我并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的人——但你要是回去,就不要再回来了。”
比安卡沉默了很久:“我会和您一起去弗利的。”
弗利母狼睁开眼睛,好奇地看了看她,然后不禁拍打着身侧的软枕大笑起来:“哦,”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可爱的女儿,难道你还在以为,我命令你陪我回弗利,是因为我畏惧随时可能到来的死亡,所以需要一个亲人陪伴在身边吗?不,亲爱的,你真的没能听懂我的意思——我不是在祈求你的宽恕,我说过,我永远不会后悔,也不会寻求任何一个人的原谅——我是在说,一旦你离开了,再回来的时候,迎接你的未必是我,可能是……好吧,随便什么人——因为我死了,而您不在我身边,就算你是我法定的继承人,也不会有人为你送信,恭恭敬敬地等着你回来?
觊觎伊莫拉与弗利的可不止是那些袭击了我们的人,我身边的那些雇佣兵们,我的私生子,还有伊莫拉与弗利的大臣,法恩扎与乌尔比诺,林林总总,就像是一群围绕着鲜美肉饵的狼,只要我一闭上眼睛,他们就会猛地扑过来,从我身上撕下肉来。”
“所以,”卡特琳娜说:“你并没有什么可委屈的,比安卡。你若是真爱那个孩子,你现在应该准备豁出命去——你得比我更残忍,更无情,才能保住他的领地,还有他的性命——比安卡,你现在离开,去罗马,或许可以在那位大人的庇护下,与小科西莫快快乐乐地,平平安安地度过好几年,但这样,小科西莫就永远别想继承伊莫拉以及弗利了,而且每个得到伊莫拉与弗利的人都会想法设法地除掉他,因为他随时都能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要知道,法国的路易十二,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谋取米兰,就因为他正是维斯孔蒂的孙子。
明白了吗?你不但要继承伊莫拉与弗利,你还要变得强大起来,强大到任何人都不敢将他们的视线放在你的崽子身上——比安卡……你一直认为,自己,或是任何一个女人都能比我做得更好……好吧,现在一个机会正摆在你的面前。”
卡特琳娜一拍手:“看你的了!”
而此时的比安卡,几乎已经说不出话了,她的手紧紧地攫住了车桥的扶栏,似乎要借此将自己内心的恐惧驱走——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是更胜于往日的一场噩梦。
但又是她必须面对的一场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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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科西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正处在怎样的纠葛中,罗马让他感到陌生,但在生身父亲身边,他并不害怕,就是有点讨厌我们的教宗阁下,因为他一见小科西莫蜷在朱利奥的怀里,就会把他赶走——嘘嘘,嘘嘘的,像是在赶一头小猪——小科西莫可以向圣母发誓,他一点也不重,就是有点“膨胀。”
“看,”朱利奥与有荣焉:“小科西莫已经掌握了一百个拉丁文单词了。”
庇护三世嗤笑了一声:“你六岁的时候就能用拉丁文背诵整本圣经了。”
朱利奥叹口气,默默地向小科西莫道了声歉——拉丁文是他“早已”掌握的东西,之所以到六岁才能背诵圣经,是因为他那时候才能流利的说完一大段话——幼儿的发声器官毕竟是有限制的。
“那么你准备怎么给小科西莫上课?”庇护三世觉得,他还是可以在课程的安排上略微指导一下朱利奥的,听说棍棒课程朱利奥学的不怎么样,他深表遗憾。
“我不准备只为他一人上课。”朱利奥说,“太引人注目了,我想开设一个仅针对开蒙孩童的学校,”他瞥了庇护三世一眼:“不用棍棒和戒尺的那种。”
庇护三世严肃地说:“那会是个地狱。”
“就算是吧,”朱利奥说:“但我还是想要尝试一下。”
“那么你在裁判所的职位呢?”
“大洛韦雷枢机大概已经无法继续忍耐下去了,”朱利奥微笑着说:“他向您寻求公正,所以小洛韦雷枢机和我做了一样的工,但现在,小洛韦雷枢机在教会法上与我有了许多争执——而枢机团显然觉得,我的解释才是比较正确的。”
“所以他很快就会来要求我把你调走。”庇护三世说:“但他准备怎么说服我呢?”
“他要说服的不是您,是我。”朱利奥说:“加底斯发生的事情,如果成功了,就是一次打击,没有成功,就是一次威胁。”
“那么就如他所愿吧。”庇护三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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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利奥美第奇枢机将要离开法理部的消息很快传开了。
对于那些被约书亚洛韦雷拔擢起来的,尤其是非罗马人的审判员们当然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他们原本只是过于单纯的思想,在小洛韦雷枢机的影响下,变得固执而偏激,容不下一点偏离轨道的意向——虽然他们没有资格参加到枢机们的秘密会议中,却是第一个知道法令是否已被“正确地”修正的人,对于朱利奥美第奇枢机,他们几乎不抱好感,因为他虽然年轻,却已经失却了应有的勇气与锋芒,只懂得趋炎附势,谄媚逢迎,令他们深感羞耻。
但审判员中,也同样有朱利奥美第奇的支持者,结果在一次激烈的辩论中,他们相互殴打起来,导致两个人残疾,更多人受了伤。
马丁勒德也是其中的一个,他不是美第奇的支持者,但他也认为,美第奇没有那样无耻下作——当他回到房间,拿药水(还是德西修士给他的)擦了伤口,又被命令接受五下鞭打的惩罚时,他的心不由得轻微地动摇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不再记得任何事情了,裁判所里的鞭子可不是德西修士的黑铁戒尺,后者看似可怕,但施刑人却心怀仁慈,前者呢,本身的冷硬可能还无法与施刑人的心肠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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