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别拦着!”封霄云一使劲儿,将手臂从母亲手里挣脱,纵身冲了出去。
村长此时刚送走封苍宗下来的贵人们,正在心里对自己坑封老实父子这一手暗暗得意,美滋滋哼着小曲往回走。
一抬头,村长就看到封老实那凶神恶煞般的儿子怒气冲冲拎着把菜刀朝自己冲了过来。
村长顿时就吓得两条老腿一软,差点蹲跌在地上,扭头想喊宗门内贵人们帮忙。可宗门内的贵人似乎脚下生风,这一会儿工夫就已走远。
封霄云冲过父亲身边,拿着菜刀就要冲向村长。
今天,村长不光破坏他家唯一上进的方式,更是给他父亲封老实带来无尽的屈辱。
这些年来,尽管父亲的期盼犹如山般压在肩上,但父亲封老实对自己的疼爱与百般照顾,封霄云一直铭记在心中。
眼瞅父亲期盼已久的“儿子将来有出息”彻底被村长摧毁,又眼睁睁瞅着父亲当着全村人的面,不顾屈辱地给村长跪下磕头不已。
此时,村里家家户户都已悄悄出来看着这场热闹。
“你他妈欺人太甚!”封霄云口中愤怒大喊,双目死死盯着村长,就要挥舞菜刀上去与其拼命。
“儿啊!”封老实猛然从地上长跪而起,一把抱住儿子。
“爹你撒手!我今天非跟他拼了!”封霄云不管不顾,仍旧要往前冲。
“儿啊,听爹一句话,贫不与贵斗。你以后还要娶媳妇过日子,可不能这么样。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爹跟你娘可怎么活……”封老实带着撕心裂肺的哭腔大喊,试图喊住儿子。
封霄云不为所动,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仍旧发疯般要冲过去与村长拼命。
往日里作威作福的村长,此时被状若疯狂的封霄云吓得双腿发软,半爬半跑着,像癞皮狗一样狼狈夹着尾巴朝自己家跑去。
封霄云从小就天天坚持锻炼身体,如今虽然才十四岁,可浑身力气已经比着成年男子不逊多少,封老实眼瞅就要拽不住他。
危急关头,封老实居然急中生智,大吼道:“你今天要是动村长,咱家必然会被宗门治罪。反正都是一死,干脆先杀了你爹我!”
封霄云被父亲这一声吼,终于又恢复几分理智,低头看着仍跪在地上的父亲,道:“爹,你先起来。”
“儿啊,为了你的前程,爹今天情愿给村长跪着。”封老实说罢,调头跪着朝村长追去。
如野狗般慌乱的村长又被封老实给吓了一跳,吓得屎尿齐出,连滚带爬狼狈逃回家中,呯一声把大门死死关上。
封老实急速跪爬到村长家门口,一边继续磕头,边高声求村长开恩,再给他儿子一次机会。
封老实一辈子没见过啥世面,最远就到过三十里外的镇子上。此时,封老实仍天真的以为村长能够把宗门内的贵人叫回来,再给他儿子一次机会。
但封霄云知道,这十年一次的宗门大选新弟子,乃是封苍宗最重要的一件大事。采石村的村长,绝对没有这个能力将那些走掉的宗内征募使者再叫回来。
望着父亲那为了自己,卑微跪在村长家门口的身影,听着父亲苦苦的哀求,封霄云鼻子一酸,红了眼圈。
仰天抬头,强行将泪水收回,然后封霄云迈步向父亲走去。
“爹你先起来。”
“儿啊,爹没啥别的办法,只能来求村长。爹岁数大了,跪一跪没啥。”封老实仍旧一门心思跪求村长,想要为儿子再求一个机会。
封霄云知道,自己此时无论说什么,父亲都不会有心思听。父亲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也最爱认死理。
“爹,要跪也是我跪。爹你起来,我替你跪。”
封老实连忙摇头道:“儿啊,爹老了,不怕丢人。你以后还要说媳妇,这要是你年纪轻轻给人下跪的事儿传出去,将来哪还能娶到媳妇?没事儿,爹替你跪着求求村长。”
封老实仍旧很顽固。
封宵云狠狠一咬牙,最终无奈道:“爹,你再不起来,我就死在你眼前。”说着话,封宵云直接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
封老实直接被儿子这手给吓懵了,不知该如何处置。封霄云单臂把父亲从地上硬搀起来,然后自己坚定地跪在村长家门口外。
“爹,你先回去。事儿是儿子惹下的,我今天就亲自给村长赔个不是。”封霄云把菜刀架在自己脖子上,逼着父亲一步步踉跄返回家中。
封霄云明知道村长没这个能力,但为打消父亲的执念,他只能跪着。
封霄云就这么跪在村长家门口,等着那不可能发生的奇迹。
村里的乡亲们低声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封霄云充耳不闻。
从白天跪到下晌,封霄云水米未进。封老实被今天发生的事儿完全给震傻了,回到家中就开始呆坐,脑子几乎停止活动。封霄云的母亲是个老实的女人,眼瞅丈夫和儿子这样,她除了着急,更没办法。
傍晚,咔一声雷响,天空突然下起滂沱大雨。
封霄云不为所动,仍旧在雨中跪着。
这些年来,父亲对他倾注全部的心血和仅有的不多家财,希望他将来能有出息。最后,为了儿子那已经消失的机会,父亲封老实甚至豁出去老脸不要,跪下给村长磕头。
看到封苍宗的人带着挑选的孩童离开那一刻,封霄云就知道自己此生再无机会进入宗门成为一名修灵气的强者。但他无法说服老实却认死理的父亲相信这事。
今天为了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为报答这些年父亲倾注在自己身上的心血和辛劳,为抚平父亲希望破灭受到的冲击,封霄云别无他法办法只能替父亲跪在村长家门前。在父亲重新想通之前,他不能起来。
冰冷的雨水狠狠敲打在封霄云脸上,顺着他俊逸的面颊轮廓滴落。
封老实看着儿子跪在大雨中,心里左右为难。他希望儿子能从村长那儿求得一个机会,进入宗门内出人头地,却又心疼儿子遭罪。
最终封老实只能在自家院子里不停来回踱步,干着急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封霄云跪在地上,既痛恨村长的嚣张跋扈,更痛恨自己无能,无法解决今天的事情。他想肆无忌惮破口大骂,却又畏惧村长那进入宗门内的两个儿子,害怕给自己父母招来无妄之灾。
封霄云不止一次想就此不管不顾杀入村长家中,最终却想到弯腰塌肩,满面皱纹的父亲,想到夜夜给别家缝补到深夜的母亲,又一次次放弃。
愤怒,犹如一头狂暴的野兽,随时随地都要冲破封霄云心中的藩篱,释放出无尽的戾气。但父母亲情,却总是能在最后一刻,挽回他的理智。
两种情绪煎熬之下,封霄云跪着的每一刻,都越发难熬。浑身血气翻涌,封霄云却无处发泄。
天空中持续泼洒在他身上的冷雨,渐渐浇熄少年体内沸腾的血气,也成为击垮这个坚毅少年的最后一击。
封老实老实了一辈子,这一刻,他仿佛觉着自己再低头,再弯腰,再老实,再窝囊,也没法再这么下去。
终于,十四岁的封霄云身体承受不住这冰冷无情的大雨和内心的情绪,跪了整整一夜的他,在第二天天亮时,浑身一软,昏迷在村长家门口。
“小娃娃何必如此,哎……”封霄云在彻底昏迷前,最后模模糊糊听到这么一句话传来。
匆匆的脚步声,似乎是父亲终于要把儿子抱回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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