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天策将军征讨大元帅王心明对封霄云有一种非同一般的欣赏。按理来说,初次见面再怎么欣赏也该先安排一两次战事,检验一下封霄云的能力是否真如雍王在信中所说,然后再做决定如何安排。身为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军,王心明必然知晓凡战当先求稳,立于不败之地后再求胜的道理。
然而现在,王心明对封霄云完全表现的非常信任,言谈中也毫无试探之意,直接就对封霄云说要他出阵对抗那位极其厉害白袍敌将。也许,是这位大元帅还有别的消息来源?毕竟他久在外镇守一方,朝中若无奥援,恐怕光是流言就够王心明受的。
王心明毫不遮掩他对封霄云的信任,热切地拉着封霄云的手,直接就把他最近深思熟虑的一场战斗布局说给封霄云听。
王心明说的极为详细,从战场选择战机把握普通兵卒配备到主力修者灵气营的预定位置以及叛军应对,全部细细说给封霄云听。此刻若是有人在旁边,恐怕会当成是大帅王心明正在悉心教导后辈。
封霄云认认真真竖起耳朵努力听着。
给封霄云细细解说一番之后,王心明故意随口道:“你可有其他意见?”很显然,王心明这是在问封霄云听懂没有。
封霄云当即老实答道:“大帅方才所说实是奥妙无穷。小子我本不懂兵法更初次接触如此大规模的兵事,恕小子不能体悟大帅的真实之意。”封霄云到现在就当过一次侦察兵,以他的天资想要即刻理解领军几十年的大帅王心明的战略战术思路,差得远呢。
“呃……”王心明顿时哑然,心里苦笑一句:“这小子倒是实话实说,直白的很。是我过于心急了,年轻人还是需要历练一番才堪当大任。看来这小子虽然在兵事上天资不高,倒是胜在‘诚实’也是可造就的人才。”
“从今天起你留在营中不必再回琅琊城,随时听我调用。”王心明大手一挥,就此决定封霄云的去留,并安排身边勤务兵带着封霄云去营中安置。
封霄云既然是督粮校尉,自然仍旧去之前交割兵粮“钱粮官”所掌管的“粮秣营”安置。
回到粮秣营,封霄云向钱粮官回禀一番,又有勤务兵出具的大帅口谕,封霄云顺利地安置下来。还因为得大帅特殊照顾,单独分得一顶小军帐,不用与其他粮秣营兵卒挤在一起。
忙碌一番安置下来,封霄云终于有时间坐在帐内静静思索之前发生的事情。
其实封霄云在琅琊城打赢生死擂之后,完全可以不接受雍王的命令,当场一走了之,谁也奈何他不得。
然而当时封霄云想起自己与单家这场莫名其妙冲突的起因,那凭空神秘消失的季姓女子,还有他亲眼见过的一地血迹最终却彻底消失不见的季姓男子尸体,心中就有种感觉自己被人设了局,于是干脆继续留下来,看看那隐藏起来的还有没有其他手段对付自己。
运粮前来的一路上并未再生事端,封霄云那一点模糊的猜测也就无法证实,因此便决定继续留在炎夏国平叛军中,等着看看接下来到底还会发生什么。故此才听从雍王安排,押粮来到前方大营。大帅王心明要留他备敌,封霄云也干脆地点头答应下来。
留在大营中安心住下后,封霄云来之前所想象的两军激烈战斗却从未发生,甚至于交战双方兵营平静的就像在过日子一样。
封霄云从一些老兵和军中校尉的言谈中,了解清楚原因。
单来说,双方交战的都是人,大家都是**凡胎,谁也遭不住一天到晚不吃不喝不睡不拉不撒除了打仗别什么都不干。所以即便双方战斗再怎么激烈,也有短暂的停手时间。
而且打仗也不是简单的一拍脑门大伙就就并膀子抄家伙冲上去一通乱砍谁人多谁就赢。作战之前先必须得有种种准备,主帅更要提前做好种种部署,做到心中有必胜把握之后,才会大军尽出与敌交战。
现在这段时间,恰好就是双方默契暂时停战,双方主将各自积蓄力量谋划布局准备大战之前的一段空白时期。
在封霄云看来,这大营若非战时与老百姓过日子的区别不大。兵卒也是人照常要吃喝拉撒睡。只是进出营门都有专门兵卒严格把守,防备对手劫营以及零星的骚扰、偷袭。只有巡逻兵卒非常严格,严禁大声喧哗。
在营中几天下来,封霄云观察到朝廷一方的平叛大军士气似乎比较差。
兵卒们的情绪普遍比较低落,表现为暴躁易怒,稍有磕碰就会引起争吵甚至殴斗。即便有巡逻兵赶来制止,也常常难以彻底平息。封霄云甚至见过一次几十名兵卒参与的殴斗,最后直接惊动主帅王心明,事情才勉强得以平息。
另一个问题就是军营中伤兵很多,这些伤兵又进一步导致其他兵卒的情绪更加恶劣。
封霄云开始觉着,战局恐怕不太妙。看来那员白袍敌将确实厉害,居然压迫得朝廷军中士气已经开始不稳。
好在王心明大帅领军多年经验丰富,很快就通过一系列强硬手段把士气稳住。王心明一面强调军纪,严惩违反军律的兵卒,同时大规模给兵卒改善伙食,也不知从哪儿搞来大量肉类,使得兵卒隔三差五就能美餐一次。
虽然大面上重新稳住军心,可在私底下还是有个别兵卒嘴里不干净,藉此发泄着对战事不利的不满。
战事进行到这种地步,有些大胆的兵卒偷着在私底下叫骂。封霄云身边就有这么一位,粮秣营内一个瘸腿拄拐的老兵油子,大伙都叫他李铁拐。
这位李铁拐别看是个瘸子,却横的很,经常在私底下破口大骂。他倒是没骂将领,而是骂禁军作战不力,骂禁军都是些看着好看的样子货,真上了战场却贪生怕死不敢拼命,骂禁军还不如他一个瘸子有血性。
“行啦,老李。都知道你年轻时厉害,万军中杀个七进七出。咱好汉不提当年勇,就算了吧。”
“这帮混账但凡有我当年一半的胆量,战事哪会糜烂至此!他妈了个毕的……”
粮秣营几个老好人劝过几句,都被他直接给顶回去,也就没人再敢找这个不自在。
别听李铁拐嘴里虽然骂骂咧咧,实际上平时他却是个老好人,尤其对封霄云这位新来的小年轻很热络,一点儿也不排生,更从不仗着自己的老资格对封霄云指手画脚。
封霄云对这位铁拐老李却没什么好感,只因他终日喝得微醺,完全是一副荒唐度日的混子酒鬼模样,“若禁军战士都像一般,这仗不用打就输了。不是说军中禁酒么,怎么没人管这位。”
俗话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封霄云来到前方大营第七天,就赶上发军饷。按照规矩这次军饷封霄云没份,但大帅王心明对封霄云这后辈真是格外照顾,特别口谕叮嘱发给封霄云一份军饷,而且是足额的校尉饷,十个银币!这一次发饷为军心士气着想,大帅王心明下了死命令,决不允许克扣一点儿,因此人人都是足额。
封霄云领到军饷时还挺意外,随即他想起师父给定的规矩,然后打算照例拿这十个银币请粮秣营一干老油子吃顿饭。
“这是在军中,我纵然有心可上哪儿去买酒菜?”封霄云做出决定之后,很快就犯了难。
最终,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封霄云找到粮秣营营长,钱粮官许富贵。找许富贵,只因封霄云在粮秣营住下的第二天,许富贵就神神秘秘来到他身边,然后低声飞快说了一句:“想要什么买不着的,找我老许,包办!”随即就走了。
这会儿封霄云立即想起这话,悄悄地快速走近钱粮官许富贵许营长面前,低声道:“营长!”
“啊?!你小子怎么进门走路都没动静?!吓老子一跳!什么事儿?”许富贵一拍肥胖胖的肚皮,开口问道。
“我今天领了饷,想请大伙吃顿饭。这是十个银币,营长你看着给办一办?”封霄云试探地将十个银币一把掏出来放在许富贵面前的小几子上。
许富贵随即笑得油腻双眼眯缝起来,“你小子,没想到这么会来事!这事儿交给我了,你就等着吃好的吧!”一拍油腻腻的大肚子,许富贵用封霄云肉眼难辨的速度嗖一下把十个银币扫入自己袖中,随即摇晃着圆滚滚的身子出了帐门。
封霄云没等多久,就看到许富贵摇晃着圆滚滚的身子又背着手回来了。
来到封霄云面前,许富贵从背后拿出一个不起眼的灰布包袱,打开来,一阵香气扑鼻而来。
“居然是上好的卤汁灵兽肉!还有一大挂灵兽肉肠。居然还有一壶酒!”封霄云一下就服了,能从一眼望去只有刀剑和兵卒,饭菜就是咸菜饼子和菽栗,头顶就是军法森森的大营中弄来这些,这简直是无中生有的奇术。
许富贵看着封霄云脸上的震惊嘿嘿一笑,道:“咱们粮秣营打仗虽然不行,可就是能弄来这些好东西。你再等等,后面还有更好的!”
“还有更好的?!”封霄云根本不敢相信。
片刻之后,一撩开帐门,铁拐老李走了进来,同样也拎着一个不起眼的旧包袱。
打开来,里面是一个大肘子,还有全套的饮酒器具。看来这位铁拐老李平时果然是经常偷着喝酒,不然为何饮酒器具如此齐备?
铁拐老李身后,陆陆续续是七八位粮秣营的老油子,都是与封霄云差不多的校尉、牙官,反正各有一摊子管辖。
他们每个人都带来一样菜,这七凑八凑下来,居然是好大一场席面。
最厉害的一道菜,是许富贵最后又一咬牙拿出来的一道绿菜,这大冬天的又是军中战事紧张之时,居然能弄来绿菜。封霄云看一眼许营长,心中忍不住感慨:“单论这份本事,恐怕比打胜仗也差不太多。”
“今天是小封请,这小年轻懂事的很,把他头一份饷银全拿了出来。十个银币,我亲自过的手。小一辈这么懂事,咱们这些老人也不能不像话,今天凑这一桌席面,算是给小封正式接风,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一起发财吃香喝辣!”许富贵许营长头一个端起小小的酒盅(毕竟在军中,即便喝酒也不敢畅饮),领第一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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