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实际上,这封奏折皇帝根本不会看到,如今的老皇帝一心享乐,臣子任命这种事若非三位宰辅更替,他一概是不管的。他早就把绝大多数朝政秘密交给了最信任的黄瑾代为处理。黄瑾手里那枚玉玺,原就是老皇帝随身携带多年的一方常用印章,是老皇帝武治特意瞒着朝臣秘密交给黄瑾让他处置这些“小事”。
“皇帝”黄瑾的批复很快,看完一遍直接就用了印,模仿着老皇帝的笔迹在奏章最后,朱批一个“可”字,并模仿着皇帝的习惯和语气写下一行“年长龄为人老成持重,久历要职,可当此重任。”
批完这份奏章,黄瑾长出一口,站起身洗手,顺便摸一把脸。
黄瑾希望藉此机会表现出自己的恭顺,换取将来新皇登基之后,对他妹妹一些出格行为的宽容。希望新皇能够忘掉在他登基前不久,七妹妹那出格的阅兵行为。
奏折很快转回内阁,三位宰辅彼此交换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自有朝廷专门的吏员跑腿去通知年长龄。
正式任命的圣旨,需要等内阁大臣用黄锦誊写一份精制的正式圣旨之后,才会一并发下。
另有一长随打扮的人,自内阁出发,走小路快速去雍王府中道喜。这是那位最年轻的宰辅在传达自己的善意,以图在新皇登基之后,能够留任。
雍王得到消息,心中越发狂喜,面上却依然叫人看不出虚实。
这个消息虽然已在他意料之内,但结果到来的一刻,雍王还是忍不住心中狂喜。别人看不出雍王的虚实,与他已是多年老夫老妻的雍王妃是最熟悉他的人,一看王爷的模样,就知道朝上肯定发生了喜事,立即吩咐小厨房去做王爷最爱吃的菜,然后烫一壶上等昆仑觞。
雍王平素鲜少饮酒,他十分厌恶那些嗜酒如命终日醉醺醺的人,因而平素对家人也管束甚严,不是佳节生日,王府后院严禁饮酒。
吃晚饭时,雍王看到那壶烫好的热酒,微笑着朝妻子满意地看了一眼,当打开闻出是御酒昆仑觞的味道时,雍王脸上笑意更甚。
三个成年的儿子看到向来不苟言笑的父王今天吃饭时露出了笑容,还罕见地允许他们饮酒,当场惊了个呆。
雍王对三个成年儿子管束很严,平日严禁他们乱打听朝堂之事,因而他的三个儿子此刻并不知是什么事儿让他们严肃刻板的父王今天如此高兴。
雍王一杯御酒下肚,心中愈发高兴。
饭罢,雍王来到书房与幕僚们在轻松的气氛中低声议事,所有人都压抑着心中兴奋,带着点不安等待着。
十月二十三日这个阅兵的日子,让武凝婉既盼望又紧张的日子,如期到来。
这天,临澜城一如既往的繁荣热闹。但今天朝堂上由于胜负几乎已定,倒是比平时安静了不少。老皇帝的龙椅依旧是空着,三位宰辅按照多年来墨守成规的习惯,一起主持朝政,司礼监六位大太监坐在侧门门帘后面,静静听着。
朝会中,大半官员忍不住偷偷望向雍王的目光,都带着三分热切。
雍王肃手站立,狭长的眼睛微微眯着,显得不怒自威,果然有些帝王气势。
下朝时,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三位宰辅让雍王走在了最前面。
几位皇子虽然心有不甘,拼命挺胸抬头往前走着,心里却已然如斗败公鸡般垂头丧气。
**苦短日高起,青园中,缺席早朝多年的老皇帝武治依然在昏昏大睡。姬贵妃昨晚侍奉完皇帝,就回到了她自己的寝宫。这是老皇帝武治一个奇怪的毛病,喜欢独睡,而且只准许那个老太监一人值夜侍卫。大概是皇帝年轻时经历过那样的血雨腥风之后,即便如今老了,也依然留着深深的戒心。
“陛下,陛下。”老太监轻声低唤着,试图叫醒皇帝。
“唔……何事?”老皇帝混混沌沌半睡半醒,含混着问了一句。
“陛下,今日要去西郊大营看七公主殿下阅兵。”老太监出言提醒道。很显然,这位老太监出于某种目的,刻意掐着时间来提醒皇帝。
“啊!你这老货,何不早些叫醒朕!”原本还半梦半醒的老皇帝,闻言一个激灵直接就从床上翻身而下,身手灵活矫健,叫人看不出一点儿老态。
鸡飞狗跳一阵急匆匆穿戴完毕,老皇帝登上銮驾就要出发。
“陛下,如今已经十点,坐车去怕是来不及。”老太监再次提醒道。
“对!来人,牵朕的玄星紫麒麟来!”老皇帝顾不得吩咐,直接大声喝令。
片刻之后,翻身骑上这头名为“玄星紫麒麟”的高大鹿蜀,老皇帝一挥鞭子,一骑绝尘直接冲出青园,直奔西郊大营而去。
老太监慌忙整备鞍座,骑上另一头鹿蜀紧追皇帝而去。众侍卫只得苦哈哈跑步追赶,好在他们俱是王阶修者,修习过战体术,速度倒是能追的上。
“嗯?”姬贵妃听到一名婢女的禀告,妖娆的双眉顿时紧锁。
使了个眼色,等所有宫女太监都退了下去,姬贵妃独自一人打开一道暗门,走了进去。
“……所赐仙丹,属下已伺候那皇帝武治服用经年,却并未见其现出衰败之相……如今那日子已近,奴婢恐怕……”姬贵妃跪在地上,对着镜中黑影恭敬禀报。
镜面中传出一道嘶哑诡异的声音:“看来这武氏皇族确实有些神异,怪不得就连我主都十分忌惮他们那位开国太祖皇帝。哼……”
姬贵妃恭敬接过一盒从镜中隔空传来的丹药,无声地退了出去。
临澜城皇宫,黄瑾今天起得同样很早,或者说他昨夜一夜未睡。“小安子,今天是什么日子?”
“回老祖宗,今天是二十三日,不是什么特殊日子。”伺候黄瑾多年的小太监恭敬答道。
黄瑾点点头,似乎在自言自语:“普通日子就好,普通日子就好啊。当初此事全是我一时心热,想趁最后这点日子让明儿一了多年的夙愿。却没想到,事儿越闹越大。而今我只盼今日这事儿结束之后,以后还能是普通的日子。普普通通的活着,也很好……也很好……”黄瑾最后反复念叨着“很好”二字。
小安子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老祖宗在说什么。
已是深秋,一阵阵凌冽的北风急急呼啸而过,将西郊大营内遍插的旗帜吹得凌乱不堪。今天的西郊禁军大营格外整洁,显然是为了迎接某位大人物的到来特意整顿一番。
武凝婉在辕门口不停地来回踱步已经持续两个多小时。她开始时不时焦躁地抬头看一眼天空,再低头从兜里摸出太祖怀表盯一眼。
数个月来在军营中风吹日晒,武凝婉原本白皙的面容现在透着红晕,散发出健康的活力。一双娇小的脸腮鼓囊囊的嘟起,显示出她此刻心情并不愉快。
终于听到远方的地平线上传来踢踏的蹄声,武凝婉瞬间睁大了眼睛,循声望去。
看到自己等待多时的那个身影终于出现,武凝婉兴奋地原地蹦了一个高,喊了一声:“父皇!”大步冲出辕门,急速跑着迎了上去。
“父皇,我刚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武凝婉声音中明显带着不悦。
或许在别人眼中,皇帝武治虽然老了,依然是那位只能小心侍奉的至尊皇帝。可在武凝婉心目中,皇帝武治是那个永远疼爱她的父皇,永远顺着她的父皇。武凝婉对着皇帝,可以任意表现出自己的情绪,而不必有遮掩。这一点,她的几位兄长和弟弟们均有所不及。
被宝贝女儿出言责怪,老皇帝武治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哈哈笑着试图蒙混过关。毕竟若不是有人提醒,今天他差点就忘了对宝贝女儿的许诺。
“父皇?你一个人来的?”武凝婉很快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立即出声诘问。
老皇帝武治面色一僵,有些尴尬想要解释,“朕……”一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
武凝婉以为她父皇会带着朝臣和那些嘲笑过自己的哥哥弟弟们一起来观看今天的阅兵。
而老皇帝武治却只当这是宝贝女儿的又一次胡闹,并未十分放在心上。今天能来,完全是他疼爱武凝婉所致。
(本章完)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