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代旗帜种类很多,不但应时而变,抑且缺乏系统性。即以军旗而论,就有旆、旃、旌、幡、旝、麾、幢、旐、纛等不同的称呼,形质亦各有异。
其中某些旗帜是具有普遍性的,某些则由某将领或机构所独享,比方说大名鼎鼎的“驺虞幡”,虽然算是军旗,其实由尚书省掌控,用以宣王命以止戈。比方说楚王司马玮作乱,杀司马亮及卫瓘,惠帝当时不知,比及天明,乃用张华之计,遣殿中将军王宫掌驺虞幡出,对众人说:“楚王矫诏!”乱兵皆释兵仗而走,司马玮于是被擒。
驺虞乃是传说中的义兽,“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则应之”,其状虎躯而猊首,白质黑文,尾长过身——估计是从白虎演化而来的。后世有人说驺虞就是熊猫,这不对,熊猫哪有长尾巴啊?不是所有的黑白生物都是熊猫。
倒是裴该所建“风林火山”四营中,“武林营”立青底花罴旗,那花罴才是熊猫,反正绝大多数徐州兵都没见过那玩意儿,不知道这类生物实际上是什么德性……所以进入关中之后,各营改编,此旗即废——貌似原本秦岭中就有这玩意儿,要是不巧有人见过呢?
倘若驺虞即熊猫,这种旗纹连裴该都不够格用,遑论高乐。
拉回来说,裴该既整编大司马三军,即简化和统一旗号,除大司马仪仗还是拉拉杂杂,旗上花鸟鱼虫都有外,军中旗帜,一律只分军旗、将旗、宣令之旗和统帅大纛四种。军旗分五色,只书“晋”字,以不同尺寸来区分层级,此外立功之营,可以多绘些图案,以资表彰;将旗书各将官职、名号;宣令之旗则多色多纹,但行军时不用;统帅大纛标志主营所在,最为高大,其实为幡——也就是长幅下垂的旗帜。
所以陈安一早起来,便有军士来报,他当即登城而望,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五色“晋”旗,当先一柄白色将旗,看看迫近,则书“辅威将军姚”字样——姚弋仲前因破石生之功,方得拜授五品辅威将军。
陈安不禁吃惊——小姚来得好快!他心说幸亏我拿下了介休城,否则此番劳碌数日,不是一无所获么?功劳还是小姚的……
等到两军会合后,他才知道,原来刘央、姚弋仲等攻打张熊所据堡垒,前后不过才用了三天时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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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姚弋仲试攻敌堡,堪堪迫近,堡上便即乱箭齐发,使晋兵难以接近。姚弋仲驱策士卒,奋勇而登,结果才上山道,就被左右堡中数十支长矛刺来,因为道路狭窄,前列的晋兵几乎无处可躲,盾牌又遮护不全,长矛也反刺不到——对方有堡壁作为防护啊——不多时便倒下了十数具尸体,余众狼狈而退。
本来就是试攻,因此姚弋仲并未浪掷士卒性命,前后不过打了两顿饭的时间,死伤不足百人,他就主动撤退了。回来跟刘央、北宫纯等将商量,说看今日之势,张熊指挥还算得法,羯军士气不高,但也没到遇敌即溃的地步,我军若然强攻,必然损失惨重。他说要来不及造云梯,那就给我五天时间,做好伤损三五千人的准备,我必取张熊首级来献!
三五千人,那就已经是晋军的三成数量了,这种程度的战损,可是谁都下不了决心啊。而且就理论而言,冷兵器时代的军队,即便组织力再强,损失达到二、三成,基本上都会崩溃……
北宫纯乃摇头道:“休说三五千太多,我等为空营所惑,本就迟了两三日,若再有五日,恐怕石虎能自介休到晋阳之间,跑个来回……倘若彼等复于山后立阵,即便我军攻克山前堡垒,也终究无用啊!”
刘央苦笑道:“我反复拦阻陈安,可惜彼不听劝。他若不自小路而向西河,我等进不能克垒,自退可也;他既已自小路北上,则必克此垒,始能接应其五百兵回转太原来……”
姚弋仲说要不然,咱们就先佯攻张熊,静待陈将军抄至其后,再尝试发起攻击吧?刘央摆摆手,说且各自下去歇息,待我好好筹思一晚再说。
当日晚间,他绕帐徘徊,反复筹算,却始终未有良策。翌日便即与敌对峙,不肯出战——他当然不能让姚弋仲去浪掷数千兵马啦——直到这日晚间,刘央才突然间有了些想法,于是即将路松多召入帐中,与之商议,说如此这般,卿看可否?
第三日,约摸卯末辰初,鼓声一响,晋寨打开,随即铠冑鲜明,驰出数百具装甲骑来,前至山前一箭之地时,便扳鞍下马,结阵后步行向前。甲骑原本就铁胄厚甲,胸口、肩膀等处重要部位还镶嵌金属部件,防护力极强,刘央更使其将骑兵用小盾换成布防用大盾,盾外蒙皮,足以遮护大半个身体。
前排和两侧的甲骑立盾护身,手挺丈八骑矛,内侧甲骑则高举盾牌,遮护顶部,手执短兵。此外每两排甲骑中间,还暗伏一排扈从弩手……则在堡上羯兵看来,只见晋人密阵排墙而前,步伐划一,有若一体巨兽,正面、顶部全都有大盾遮护,箭射不穿,其势实足惊人。
倘若裴该在此,必然会为刘央的临时起意而大鼓其掌,并且暗道:“这特么不是罗马的乌龟阵么?!”
乌龟阵,实名“龟形阵”,或者“盾龟”,因为相关古罗马的影视片而在后世广为人知,但事实上当时除了古罗马军队以外,他们的敌人高卢、日耳曼等蛮族,照样也会使用——因为技术难度不高啊,既然见到了,自然能够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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