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后,二人才慢慢冷静下来,对视了眼,赵挺之缓缓一笑“他们走了,其实也好,毕竟接下来的事情,委实不太符合我儒家教义,不过所谓借刀杀人,刀子固然邪佞,只有『操』刀人足够正派,自然能抵御邪魔之气不受侵蚀,苏大人,以为然否?”
苏轼轻轻颔首,微笑道“理当如此。”
听见二人此言,众人都是有些『迷』『惑』,唯独魏锦绣等人目光中透出几分半了然的疑虑。
赵挺之一袭青袍,含笑道“明日就是我儒家和法家、纵横家同台论辩的日子,这是百家讲坛最后的环节,也是最为关键的环节,若是此环节出了问题,文贼定然再无颜面举办百家讲坛,如此一来我儒家根基稳固,再也无需担忧诸子百家的觊觎窥探。”
听到此处,不少聪明人都已经隐隐明悟,『露』出惊诧神『色』。
苏轼笑了笑,淡然道“诸位放心,文贼毕竟是我大宋的附庸国,我儒家自然不能对他们出手。”
“不过,所谓树大招风,文邦嚣张跋扈,举止张扬,自然容易招惹是非,”赵挺之环顾一圈,微笑道,“如果赵某所料不差,明日三甲论辩环节,必然会有大敌到来捣『乱』。”
苏轼笑容盈盈,只是眸底却泛着让人不寒而栗的森然“我儒门士子明日可以继续观看三甲论辩,不过我等都是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有大敌到来,自然不能相助文邦抗敌,此番话,可曾记住了?”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能参加百家讲坛并和苏轼等人同屋交流,自然都不会是笨蛋,也都听懂了苏轼和赵挺之的意思,可是这等计谋固然不错,却和儒家教义不符,一时都有些犹豫起来。
魏锦绣叹息一声,颔首道“我等明白。”
韩均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也轻轻拱手,而后陆秀夫等人也是默默称是,随着他们几人的应允,其余士子们也纷纷应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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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家高踞榜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以苏轼等人心『性』,绝不会允许百家讲坛顺利进行,否则就是任由儒家根基被人撬动,一次不行,就举办第二次,久而久之,自然能让儒家大厦倾倒。”
一家不知名的破陋客栈内,贵为大宋吏部尚书的王安石居然一袭布衣,神态从容地坐在大堂里,他口中吃着的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是店家自己做的蘸水馒头。
慢悠悠地吃了三个馒头,王安石才用餐巾擦了擦嘴巴,看向桌子对面的那人,淡然道“所以你觉得,这次苏轼等人会有什么手段?”
对桌那人是名和王安石差不多年纪的老者,闻言后淡淡一笑“我昨日收到消息,花三胜、花四娘于前日突然离开北方,似是往蜀地而来。”
“七大寇么?”王安石敛眉凝思,那人又是一笑“以赵挺之谨慎的『性』子,恐怕不会只有这两位大寇,你也应该收到了一些情报吧?”
王安石轻轻颔首,淡然道“龙破甲、屈志才。”
“第三大寇,第三大逆,再加上花家兄妹这第一和第七大寇,果然是大手笔啊!”
那人啧啧一笑,端起酒杯喝了口,顿时被那粗制劣造的黄酒呛了一下。
见他面目扭曲,王安石哈哈一笑,指了指那人,笑道“当年你在金国时候就是锦衣玉食的纨绔,如今到了蒙古,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受不了这等劣酒也是正常。”
那老者闻言,不禁叹息一声,眼神空洞,似是在回忆什么,片刻后,他才放下酒杯,苦笑道“当年在华夏书院,你就最喜欢用这事儿来讽刺我,想不到一别数十年,你这『毛』病还是没变。”
“你不也还没变?”王安石的笑容也变得复杂起来,轻笑道,“数十年了,你还是改不掉这锦衣玉食的『毛』病。”
“这是『毛』病么?”
“不是么?”王安石挑眉一笑,“我懒得跟你辩论,你这次来,可是为了那黑无梦?”
“是,也不是,”老者轻轻摇头,“他是我那位老友的弟子,这次我因为私事来文邦,顺便帮他庇护一二。”
见王安石皱眉,老者笑道“你放心,可不是来撬你大宋墙角的。”
王安石这才颔首,沉『吟』片刻,淡淡道“楚材,回去吧!接下来文邦局势复杂,你再待在这儿,若是身份暴『露』,我不可能对你留手的。”
老者默然抬头,二人对视良久,他才苦笑着低下头,默默将杯中劣酒一饮而尽,低声笑道“一别数十年,当年同床而寝,秉烛夜谈,坐而论道,何其欢畅,想不到今日,你也是如此了,哈哈,罢了罢了,说你,又何尝不是在说老朽自己呢?”
屋内顿时陷入了寂静,客栈店主也没有对那“楚材”二字有丝毫的反应,想来身为底层民众的他,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词。
楚材!
耶律楚材!
辽朝东丹王耶律倍八世孙,金朝尚书右丞耶律履之子,现在的蒙古左丞相。
当年华夏烽火前,此子在各国合力建造的华夏书院内,和王安石等九人被誉为华夏九健,曾经提出以儒家治国之道并制定了各种施政方略,为蒙古帝国的发展和如今即将改制为元奠定了基础。
谁能想到,华夏烽火,书院支离破碎,金国被迫西迁,耶律楚材却和大军走散,被铁木真收服,成为蒙古右丞相。
同时,当年的挚友也已经成为宋朝吏部尚书,两人固然都是两国权贵,权势滔天,可断无数人之生死,却再也不能够回到当年那纯粹的少年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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