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斗耀也是无能为力!
谣言其实应该不是谣言,从在场的人的表情里都可以看的出来。
赵王很笃定从容,在调派厢军,商量军务的时候,赵王没有显现出一点急迫的神色出来。
海盗大举来袭,加上徐子先突然感染时疫,想必现在东藩人心惶惶,根本挡不住海盗的侵袭。
自己这个堂侄,很有可能就会死在这一场海盗侵袭的战事之中。
一念及此,赵王能板着脸继续坐在这安抚使司衙门的议事厅里,已经算是城府颇深,并且很有定力了。
赵王的幕僚李谷,还有徐子威,徐子文等人,俱在议事时讨论各种可能,想到徐子先以重病之躯,被部下扛着在山谷里东躲西藏,最终医药不给,病死在穷山陋谷之中时,徐子威,李谷忍不住开怀大笑,便是最近半年多来一直郁郁不欢,罕见笑容的徐子文,也是忍不住笑容满面,大乐开怀。
徐子威是从北方前线折返福州的,自大参府邸外一役之后,徐子威不复为天子信任,从亲兄弟的角度来说,天子当然还是无条件的信任他,但从掌兵的能力来说,天子感觉徐子威缺乏历练,没有那种实际带兵的能力,以及果决狠辣的性格。
徐子威平时带兵的感觉尚可,但当日之事来看,其决断,应对变化的能力,都是相当的差劲。
天子的想法是以徐子威率数百郎卫至蓟州一带督师,监督将官,查验后勤粮草诸事,看管大军后勤基地。
自年后开始北伐总动员,大量的禁军被集结到蓟州和平州,晋州一线,后勤基地先为蓟州,尔后迁至平州。
平州距离关门已经很近,也是唐饶乐都督府府治所在,地理位置亦相当要紧,是很适合的后勤中心。
徐子威自京师先赴蓟州,看到数十万民夫和禁军逐渐集结,大量的禁军将士风尘仆仆而来,他们最远来自肃州,那是大魏在河西走廊的最西端,北方的云州,夏州,灵州,代州,关中的长安,漳州,河州,松州,蜀中的成都,然后是陕州,洛阳,数十个州,过百个军被征调而来,关中,四川,河南,山东,这些地方几乎都不复有禁军存在,只有少量的厢军留在当地,防备还在蛰伏状态的流贼诸部。
流贼上个月出现是在蒲坂一带,似乎有渡河北上入河东的打算,还好河东路与秦凤路都留有一部份禁军,应该还不必太过担心。
而大量的将士,一百余个军的禁军是攻击的第一梯队,其中以河北路禁军为主力中的主力,统兵的大将亦就是平虏招讨使为枢密副使李国瑞,李国瑞虽然不是韩钟一派,算是大参刘知远提拔至中枢的人,但其和刘知远交情不深,还是以实绩军功见长,所以在刘知远倒后,李国瑞未曾被清算,与何獾等人不同。
李国瑞任招讨使,此外禁军分为三路,太尉岳峙领右路总管,太尉李恩茂任中军总管,左路总管则是太尉李健。
本次北伐兴师,宰相韩钟在内,枢密副使出外为招讨使,四太尉除了老将邓名年迈,天子留他镇守京师外,其余三太尉俱出,李恩茂是相国亲信,天子不会放心叫他留在京师之内,而岳峙所领右路,实力最强,厢都指挥使李友德亦在右路,可见右路实为最强的一路。
中路则是专任保护粮道,徐徐推进,甚至建立城堡军寨,所以跟随的厢军,民夫为最多,而左路则以防患北虏为主,以太尉李健所领,只要北虏不南下,突破北路防线,则李健便是有功无过。
这也是天子作养自己的亲信将领,使中尉李健获得一些实战的经验,故而将中尉派出。
另外期门令徐子威任观察副使,主要职责是督导粮道,核查粮库,武库。
卫尉王通出任观察使,本朝并无宦官任观察使的传统,天子并不信任外官,更不信任外朝文官,相比之下,王通,李健等人还算是世代京师将门,和天子关系相当亲近,在上一次京师变局之中也算是被天子信任。
能力不足,但足见忠诚。
此外还有相当多的枢密都承旨,户部侍郎等诸多文官带着各种名义出外,驻在蓟州或平州一带,甚至是以京卿至大名,最远达徐州,督促地方官府加速运送各种物资北上。
从粮食,药材,布匹,再到兵器,包括弓弦,膝,胶之类,亦是在催运之中。
这一次出动的禁军达一百五六十个军,三十多万人,光是马军就超过三万,算是大魏马军的部主力。
禁军以河北禁军为主,其各内镇禁军除了必需留驻的之外,大半的禁军也都奉调北上。京营禁军出动较少,除了天子要留着京营禁军拱卫京师外,最重要的原因是诸管军大将都有一种感觉,京营禁军的装备最好,但训练最差,论精锐程度,当以河北禁军为第一,其次是河东禁军,再次是西北禁军,再下是内镇禁军,最后才是京营禁军。
军威鼎盛,举国瞩目,但徐子威呆不下去了。
他在蓟州,后在平州,做的部是琐碎芜杂之事。
不管是李国瑞,还是岳峙等管军太尉大将,又或是中枢和地方的文官,对这位天子的弟弟都缺乏好感,徐子威在蓟州和平州都缺乏有力的支持,有很多时候他感觉自己就象个守门的老军,或是勤勉效力的小吏。
在前方呆了两个月,眼看兵戈将起时,徐子威急欲去前线确定自己的价值,但李国瑞还是令他在平州看守粮食。
徐子威一怒之下告病,直接绕过京师,连天子也没有见,从津海坐船南返。
待他至福州时,天子诏命已经至福州,官家拿这个弟弟也没有办法,只是令赵王将徐子威的长子送到京师,暂且不能送进宫中,在赵王府于京师的别院中居住,天子将派名儒和大将亲自去教导。
徐子威的长子方四岁,距离接受完整的教育还要过几年,距离夭折的风险也要过几年,加上天子要防物议,引发政潮,在大魏,天子无嗣,将宗室之子接入宫中教养是常有之事。一般是先封团练使,十余岁时拜节度,太尉,当然都是虚职,到十五六岁时,封侯,及冠时才加国公或郡王,若在诸宗室子弟中确立储位了,则加亲王,拜为知顺天府,那便是储位确定,天下人皆知矣。
徐子威的两个儿子,距离这样的流程还早的很,另外天子才三十多岁,未尝不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生子。
养在王府别院,算是一种紧急状态下的后备,再过两三年,天子还无子嗣时,估计就会接入宫中教养了。
近支宗室,亦就是文宗之后的第四代,只有徐子威的两子,别无他人。
厅中各人神色不定,各有所思之时,赵王却是有些后悔。
不该将两个小孩都送走,大位只会给一个,将来另一个最多封侯而返,甚至只挂着节度使的虚衔,什么好处也捞不着。
只送长孙过去,次孙留下来,待东藩之事了结了,送到东藩承袭爵位多好,一个侯爵算不得什么,但东藩的基业可是花了几百万贯砸出来的,还有万户实封的官户,这好处,一般的侯爵不要说了,便是一般的国公,甚至家道中落的亲王,亦比不得了。
赵王只得将打算放在徐子文头上,过续给徐应宾,然后生子兼祧给徐子先。
这样叫赵王心里很不舒服,但能得实际的好处,这也值得了。
海盗定会破坏东藩,但赵王不觉得海盗有兴趣留太久,待东藩重新拿回来,赵王打算自己出资在东藩练兵。
徐子先那小儿辈能在东藩练出近万兵马,赵王打算一年砸下去几十万贯,不信练不出数万精兵劲卒。
在座诸人,都是知道这样的处置并不妥当。
若海盗真的是要攻击东藩,那么现在要做的自然是抽调船只,将最少十个军的厢军送到东藩。东藩已经有大量南安团练,南安侯擅练兵,擅用兵,再多两三万人的厢军,海盗必定会无功而返。
但林斗耀虽然想留着徐子先这个盟友,却更关注福州和泉州的安危,他根本无力逼迫赵王派厢军往东藩。
赵王自不必提,他是宁死也不会派一兵一卒至东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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