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当……”
一声声击锤的锻打声中,还有水流的冲涮声,链条的转动声响个不停。
福建路那边的天气已经转凉,中秋节都早就过了,东藩南部这里还是相当的闷热,傅谦在工坊里专注的看着锻锤,满头大汗也顾不得,身上的官袍也早就濡湿了。
大群的工人都是打着赤膊,将熟铁胚放在厚重的击锤之下,不停转动锻打着。
“成型了,大人。”
这种锻打铠甲是标准的冷锻法,用精熟铁的铁胚放在击锤之下,不停锻打去除杂质,并且逐渐击打成型。
冷锻出来的铠甲,比起熟铁直接制成的铠甲更坚固,更稳定,防御能力当然也是越强。
傅谦神色激动的看着工匠呈上来的胸甲,神色之间满是激动与骄傲,自豪等色彩。
“这便是胸甲。”傅谦身边有一群二十到三十之间的年轻人,他们多半也是精通杂学,或是对杂学有兴趣,而且相当聪慧,这些人通过考核之后并没有担任具体的官职,而是一直跟随在傅谦的身边左右,学习这个大匠的各种技巧。
“恭喜大人。”
“大人替东藩又是解决了一个难题。”
诸多的学徒都是喜上眉梢,纷纷上前向傅谦拱手贺喜。
傅谦摆了摆手,笑道:“以水流带动齿轮,齿轮带动链条,链条带动击锤,击锤锻打,将整块的熟铁打成凹形的胸甲,这整个设想,都是由殿下提出来的。本官不过是负责完善细节,不停设计,试验,要说首功,这一次不是本官,是大王自己。”
“那大人可拿不到最高等级的赏赐了。”
傅谦性格比李仪,孔和等人更是随和的多,更不要说傲气十足,等闲不理会闲人的方少群。至于军方的将领,身上自有杀气在,可是没有人敢随意和他们开玩笑。
有人和傅谦说笑了一句,傅谦也不在意,又是一摆手,说道:“坊机织机已经不少了,况且还有商行股份。你们哪,也都会有份的。”
“商行股份?”
“没错。”傅谦道:“大王成立了南洋商行,其实也包括东洋和西洋,大王说统称南洋得下,咱们福建人就是俗称下南洋,这样方便易懂。”
南洋商行已经悄然成立,徐子先当然是占最大份额,第二份额是昌文侯府在内的一些权贵和世绅大商人。
再次便是东藩的文武官员,都给予一定份额的商行股份。
徐子先给部下的是顶身股,其实也是分红股,就算这样,傅谦在内的所有官员将士都相当满足了。
棉花生意,亚麻,豆类,沙金,油,还有未来的茶,生丝,糖,铁,这些生意统筹在商行名义之下。
包括将来会将一部份舰船划在商行之下,去抢占地盘,争夺海上势力,获得的好处也是在商行之下。
可想而知,这些贸易和未来的前景会有多大,各人将会获得的财富会有多么惊人,甚至是令人恐怖的财富!
这个商行,徐子先早就想设立了。
在这个时代,原本就是大航海的开始,大魏已经有些落后了,天方人一直在内陆布局,在海上他们迟滞了,也是因为天方人不擅长海战,他们的船只也落后了。在海上,欧洲各国占据了主动,他们在非洲,南美都开始获得丰厚的回报,现在又将触角伸到亚洲来。
在亚洲,西班牙人,葡萄牙人都没有殖民地,但随着力量深入,他们想要获取殖民地是迟早的事情。
天方人则是派出了蒲行风,力图在欧洲人之前将马六甲等咽喉要道抢在手中。
大魏则深陷于北方东胡的攻击,根本无力在南洋布局了。
数年之内,徐子先估计自己掌握不了整个大魏,也不宜于用大魏官方的名义去做抢占殖民地和奴役当地人,抢掠当地财富的事情。
华夏人做这些事,会感觉道义上有亏欠。
用商行的商人做这些事无关于大魏朝廷,就算烧杀抢掠,商人在华夏人心里原本就可以做有违道义的事,不会引起太大的反感情绪。
在这个时代,谁先动手抢,谁便是占得先机。
英国的女王,贵族,给专门抢西班牙人运金船的海盗投资,并获得丰厚回报,他们给东印度公司投资,同样获得难以估量的巨额回报。
在荷兰,贵族和大商人成立了股东会,以荷属东印度公司的名义在亚洲抢掠财富,抢占殖民地,同样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这些事,大魏的朝廷和宗室贵族不能做,但商行的商人们就是可以。
大魏俗称的东洋,西洋,南洋,在未来百年内是风云激荡,谁先夺得先机,便可获得这几百万平方公里,亿万百姓的支配权,乃至获得海量的财富。
各种物资,包括土地带来的粮食,都将会源源不断的输送回大陆,反哺大陆,华夏将会迎来飞速的发展期。
而且主动殖民,将会与天方,欧洲碰撞,获得新的思想和技艺,这比获得财富更加重要的多。
对傅谦等人来说,参与其中,则是可以获得丰厚的回报,大量的财富会以商行分红的方式给予他们。
徐子先不可能如汉唐那样,给功臣封侯,赐给州县的税赋收入,以此来赎买功臣的效力和忠心。
这种方式在上古中古时期可以,是好办法,但到了此时此刻,已经不太适合了。
大量的功臣成为新兴地主,他们会瓜分肥沃的土地,限制人口流动,希望百姓替他们效力,工商业只是权贵们增长财富的手段,工商永远不可能成立商会,各种手工业者也不会成立行会,大量的行会组织的出现,再出现银行业,金融业,最终发展为议会,这是对权力的再分配,也是社会稳定的基石。
从小农经济到个体的手工业者劳作,到出现互助垄断的行会,然后是资本工商业,最终大资本家亲自或扶持代理人,干涉影响国政,最终形成资本主义社会。
这是必然之路,也是徐子先希望的结果。
财富和人才不再局限于土地,而是将目光投向远方。
借此赎买功臣武将的忠诚,使他们更愿扩张,从而成就帝国之路。
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傅谦对众人道:“将来尔等当然也是有份。”
众多学徒,官吏,眼中俱是显露兴奋之色,似乎是大好前程,就在眼前。
“这些胸甲可以做几批次处理。”傅谦脸色转为严肃,对将作司甲杖局的官吏们道:“铁骑兵以后就穿这胸甲,前后相合,重三十斤,加上铁盔和网靴长矟佩刀,负重不超过四十斤。又有防护,也不是太影响马速。”
众人皆是点头,有个小吏抬起一片胸甲,手指一屈,弹了一声。
众人都听到“当”的一声响,接着有轻微的嗡嗡声响。
“这铁甲相当厚实。”一个都头面露满意之色。
军方也是有代表在此,同样也是看了胸甲的厚度和铁质。
铁质当然很好,冷锻甲原本就是大魏制甲的最高峰,禁军的步人甲,披戴之后号称铁人,也不过就是兜鍪,顿项,加铁鳞甲,佩护臂,护心,护胫和网靴,一身重达七十斤,还不包括兵器和杂物在内。
这样的禁军,非得身强力壮者不能为之,而大将护甲,则是冷锻瘊子甲为最佳,一般的将领想得一领都并非易事。
一体成型锻打出来的胸甲,两面一甲,重三十斤,防护能力不在铁鳞甲和扎甲之上,只在其上。以系带相连,加上铁制头盔,可以做到对要害的防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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