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是铁矿的老手,铁水流了大约两刻钟多的功夫,待流的差不多了,杨释之一脸激动的道:“明亮兄,这一炉恐怕不止四千斤,怕有近五千斤呢。”
杨释之又接着道:“这一炉铁出的甚好,我看铁水中杂质并不多,锻打出精铁怕也要省不少事情。”
杨释之经营铁业最少三十年了,以他的眼光来看,虽然只是铁水,但可能因为炉子的温度高的原故,出来的铁水通红透亮,杂质确实少的多,被他这么一说,各人均是点头。
张明亮笑着指向高炉一旁的蓄热室,笑道:“这炉子确实热能较高,而且用的是焦炭,杂质少是必定的事情。”
铁水出来,待成型后还要将铁材拿到炭火上加热,然后锻打,去除杂质之后就是从生铁变成了精铁,没有加热锻打这一道程序,生铁里的杂质太多,这样的铁是没有办法出售赚钱的。
出来的铁水杂质原本就不多,那么锻打时所需要的炭火成本和人力成本自然就大为减少,减下去的当然就是利润,这是很明白的事情。
出铁的数量多,质量高,傅谦只不过是一个新人,居然做的比三十年的老手还强的多。
张明亮也算是因祸得福了,避难跑到东藩,却是被中山王信任,主持这边的矿业大局,受傅谦的直接统领,傅谦又是中山王府官吏群体中权力相当大的一位,张明亮的地位也是不问可知。
再加上这边的铁场运作顺利,张明亮的地位只怕还会再高。
甚至以一个被通缉的商人家族的子弟,将来可能会摇身一变,成为官员。
杨释之看着张明亮,沉声道:“焦炭很贵啊,一担抵得上三担煤吧?”
“确实。”张明亮点点头,将各人请到炉子下方去,刚刚是站在炉子上首,整个炉子是和地势相当等高,从侧面一绕,可以看到铁水还在散发红光和热量,另一面的蓄热室则有高炉的三分之一高,一伙矿工正在把蓄热室边上的炭火拨开,原本烧火扇风的人也都散了开来,张明亮指指那些没烧完的焦炭,笑道:“这是烧剩下的焦炭,我算过了,经过蓄热,每炉可以节省三成左右的焦炭,这样算算成本的话,与此前也相差不多,而铁水纯度高,出铁率也高了很多,算来还是赚大了。”
眼前的蓄热室和焦炭炼铁都算是新鲜玩意,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创举。
有了这蓄热室,炉子的温度变的很高,连带着蓄热室的外墙温度也是极高,傅谦早就算过,炼铁要一千二百度左右的高温,练钢出钢水的话就要一千六百度,目前就是耐火砖和结构还不合格,不过可以慢慢摸索尝试,将来可以不停的出钢,钢价十倍铁价,只要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一炉钢就是半炉铜钱,利润要大出许多。
“焦炭也是有炼焦法。”张明亮笑嘻嘻的道:“就是用开了孔的窑放入煤块,在边墙用开火孔点火,煤块燃烧,煤层逐层加热燃烧,热气经过导火道循环持续燃烧,但并不燃烧彻底,大约,想畅着心思花钱是别想了。不怕何兄笑话,上回出兵的事,咱们借机弄了几文,兄弟才趁机纳了两房妾,若是没那笔钱,想纳妾也是痴心妄想。那些小娘们,没钱跟咱们这老粗?”
何得清听明白了刘杰的意思,当然也是他自己想说的话,当下哈哈一笑,说道:“这一次殿下又拨付十万贯钱,三万石粮,还有一万多石杂粮,咱们骡马不多,兵力是三万余人,这点钱粮够干吗使的?”
“指挥以上,每人多少得分点。”刘杰道:“最后落在咱们手里头的不过万把贯钱,出兵放马,担心受怕,提着脑袋去拼命,才搂这么点钱,过份吗?那些文官,平时当着大老爷威风八面,打仗就缩在后头,战后还得报销大量钱粮安抚地方,狗屁安抚,找几家大户立几个粥棚就算安抚了,事后钱粮还不是多半落他们手里了。”
刘杰说起来便是愤恨难平,两眼中满是怨恨的目光。
厢军将领隶属地方,和厢军将士一样,待遇较差,厢都大将的俸禄比起禁军的军都指挥还差的远,朝廷的各种赏赐多半是赐给禁军,很少惠及厢军。
只有出兵打仗的时候,会拨付一些钱粮出来,禁军也是拿大头,厢军只分到一小部份。
就算如此,如果把赵王几次拨付的钱粮都分到下头,对厢军的士气也是不小的提振。
只是刘杰,何得清等人,又怎么会将钱粮如数拨付下去?
“钱咱们便分了。”何得清道:“粮食拿几千石出来,大半的咱们拿给粮商卖了换钱,现在精粮已经四贯一石,江南,山东,京师一带的精粮更贵,很多福建路,两浙路还有荆北的大粮商均是把精粮收了去北方买卖,赚的更多,咱们把精粮给粮商,换些糙米,豆子,厢军他娘的能吃饱肚皮就不错了,管他精的还是粗的。”
“这话有理。”刘杰颇为赞同,但还有些犹豫,他道:“营中可是一直有人闹事……”
“还敢反了不成?”何得清道:“现在大军云集,征讨流贼,知道厉害的理应在此时小心谨慎才是,真的有人敢闹事,挂在军法上头,斩首示众!”
这厮不仅贪婪,而且心黑手辣,刘杰却并不反感,反而觉得何得清的话相当对头,不禁拱手一礼,笑道:“一切都听何兄的。”
何得清还拜道:“你我二人不分彼此,同舟共济。”
刘杰又看向岐州方向,咬着牙道:“都说中山王厉害,流寇一起来也慌的弃南安别院跑了,他娘的,等老子路过南安,非一把火将镇子烧了不可。”
何得清对此无可不可,当下只是微笑以应。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