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韫玉被请进文府书房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摆在文一沾书桌上的一个微型黄花梨天平架。
这是一件制作得非常精美的木作家具,结构与比例一丝不苟,摆在案头上极有意趣。
天平架底箱以两块木板横放嵌入两厚板足构成,中设抽屉两具。两根方材立柱下端出榫纳入板足,上接横梁,横梁下安横枨,全部沿边起线。立柱两侧精雕螭纹抵夹站牙,立柱上下端卧镶黄铜饰件与横梁和底箱相连,起加固作用。板足与箱面板接合处也卧镶腰码形铜片加固。抽屉脸安铜面页,上设锁销锁鼻,使抽屉能上锁。
文一沾的书桌、书架乃至博古架上摆满了这样精美的玩意儿,但不知道为什么,杜韫玉就是觉得这座黄花梨天平架漂亮极了,看起来比它旁边的紫檀葵瓣式嵌银笔筒还适合摆在文一沾的书桌上。
文一沾注意到杜韫玉的目光,他笑了一下,“杜大人好眼力,这是光启六年,我状元及第时,家严所赠的登科礼。”
杜韫玉其实想问问为什么这文家会送状元郎一个天平架子,但是他今天主要是来道歉的,两人到现在连朋友都算不上,于是他只是笑道,“真是小巧别致啊。”
此时,小厮端上了茶来,文一沾叫住小厮,“给杜大人端盏生姜雪梨汤来。”
杜韫玉一听,忙摆手道,“不必麻烦。”
文一沾道,“不麻烦,知道杜大人是带伤来访,一早就嘱咐人炖上了,搁到现在正好能喝。”文一沾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拿起茶喝了一口,“我不懂茶,怕端不出好茶来,因此特意准备了这汤,杜大人要是不赏脸喝上一口,可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文一沾的功夫做到这份儿上,摆明了是给杜韫玉一个软钉子碰。
偏偏今天杜韫玉是作为理亏的一方,还真不能用硬办法去拔,那小厮端上汤盏来,杜韫玉只能配合地作出欢喜状,一气儿喝了半盏。
文一沾道,“瞧见杜大人喝了这汤,我便安心了。”文一沾又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杜大人送来的礼我已收下,今儿是休沐日……”
杜韫玉立刻伸手按住了文一沾够茶杯的手腕,他知道这叫“端茶送客”,是官场规矩。
一旦文一沾端起茶杯来请他用茶,外头侯着的一名健仆就会高喊一声“送客”,文一沾就会站起身送他走。
杜韫玉道,“我已领了文大人的好意,文大人也要顾一顾我的好情儿才是。”
杜韫玉伤就伤在了手上,文一沾还真不能硬把这只伤痕累累的手拨开,“我如何不顾杜大人的情了?”他悠悠道,“我若不顾杜大人的情,怎会回杜大人的拜帖和礼单,又怎会请杜大人入书房清谈?”
杜韫玉道,“我诚心致歉,文大人也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为何却一再闪避?”
文一沾慢慢地抽回了手,不再去碰桌上的茶杯,“我与杜大人私交甚少,杜大人怎知我的脾性?”
杜韫玉往后微微一靠,伸手一指桌上剩下的半盏汤羹,“就凭这生姜雪梨汤。”
文一沾“哦”了一声,笑道,“这难道还有什么说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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