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鹏飞与傅楚碰了杯,喝尽了杯中酒,把空杯对着两人示意了一下,笑道,“我呢,对二位大人是甘拜下风。”他放下酒杯,“我出身低,眼皮子难免就浅一些,今番二位与我议事,可要多担待,把话说得敞亮些,我怕我听不明白,白耽误了事。”
罗蒙正道,“纪大人不必自谦,若纪大人真是鼠目寸光,在那陶大人走后,大可以立即上本弹劾吏部不公,何须到了这会儿来受我和傅大人的气?”
纪鹏飞道,“罗大人误会了,当时徐国公奉旨清查吏部与礼部,朝中纷纷互相攻玕,却无人弹劾东宫,众臣皆然,此事又因我而起,那般情形下,我又如何敢去作那‘出头鸟’呢?”他拿起了筷子,“这不过是胆怯罢了。”
傅楚夹了一筷菜,“若纪大人真是胆若鼷鼠,就不会为了几个老弱厢军,而火烧军仓。”
纪鹏飞道,“那时我笃定朝廷并不会来与我细较这笔‘糊涂账’,所以才放了火,毕竟,这‘糊涂账’也是我做的,做了就得认。”他叹了口气,“其实,当时就是不放这把火,两位大人也能在第二天的堂审时下功夫,保不齐,还弄出桩‘千古奇冤’来,总不会重惩厢军罢。”
傅楚道,“纪大人当时就想到了这一层,为何却还是放了那把火?”
纪鹏飞呵呵笑道,“那是因为我站得没有二位大人高,看得就不远。二位大人能摸得清徐国公、周太师的心思,而我瞧见那位杜大人,就疑他要掀起我的老底来了,就怕周太师要为一本‘糊涂账’而重判厢军了。说到底,我就是没这份本事。”
罗蒙正道,“‘民为贵,社稷轻之,君为轻’,我们三人之中,只有纪大人得承亚圣公之道统。”
纪鹏飞接口道,“此文后一句为‘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如今,我可是‘三不得’了。”他自嘲地一笑,“或许是我多疑,我今儿从‘威边军’驻地一路过来,窃见有几个影儿朝我的轿马吐唾沫呢。”
傅楚道,“‘指斥乘舆’,按律可处‘大不敬’之罪,当斩。”
纪鹏飞道,“有影处未必有人,我的轿马总不能不往那背阴的地方走。若我因几个影儿就大动干戈,岂非更生议论?”他目光深邃地看着面前两人,“罗大人与傅大人今日说要为我解决此事,可切莫是让几个影儿担了这干系。”
罗蒙正闻言,转头就对傅楚笑道,“我明白了,纪大人方才绕了半天的弯子,说自己胆小如鼠、目光短浅,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傅楚站起来,亲自拿起酒壶给纪鹏飞斟了一杯酒,斟完后又坐下,“是我的不是,让纪大人受惊了,我在这儿,给纪大人赔个礼。”
纪鹏飞喝了那杯酒,对傅楚道,“无妨,只是傅大人以后,可千万别再拿王侯来比我了。”
罗蒙正道,“纪大人安心,在座并无可封王称侯者,只有身系百姓的上邶州父母官。”
纪鹏飞见两人都作了保证,这才道,“父母官亲民,可民众多爱论是非,若这是非关乎官吏,则议论者越多。我瞧见的那几个影儿未必是真,可影影绰绰最是难缠,我虽不是好名之人,但有道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不知罗大人与傅大人可有妙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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