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邶州,州府衙。
司户参军一听罗蒙正、傅楚和纪鹏飞的主意,就立刻脱口而出道,“三位大人,这万不可行!”
罗蒙正道,“怎么不可行啊?”
司户参军道,“三位大人若把投献来的佃户和土地转卖给木速蛮商人,岂非让木速蛮凌驾于我汉民之上!”
傅楚淡淡道,“木速蛮商人狡黠,他们若买了田地,必定‘诡隐影射’。到时,各乡县就能以此为借口,清查土地人口。且木速蛮无功名官身,按籍征民,并无不妥,这样一来,你的差事,不就好办了吗?”
司户参军知道跟罗蒙正和傅楚两个人一时解释不清里面的弊端,这两个人出身太好了,可能活到现在连地里的麦子长什么样都不清楚,他把目光投向了纪鹏飞,“纪大人,您……”
纪鹏飞一口打断道,“你归罗大人和傅大人管辖,理应听他们差遣才是。”
这句话并没有吓住司户参军,因为这个差事就担在他肩上,卸下来怎么着都得脱一层皮,一样是脱皮,不如撕得痛快些,他苦着脸道,“纪大人,您也是在田里打过滚的,得为老百姓们说句话啊。”
纪鹏飞道,“你让我为百姓们说话,如何却不让百姓们为我说句话?”
司户参军知道纪鹏飞在指什么,他尴尬地讪笑道,“纪大人,您此刻要为百姓们说句话,上邶州的百姓们会永生永世感念纪大人的恩德!”
纪鹏飞“哦”了一声,没接话。
罗蒙正和傅楚对视了一眼,问道,“这其中究竟有何弊端?你竟说得这般严重?”
司户参军又看了纪鹏飞一眼,纪鹏飞只道,“你便说说罢。”
司户参军面向罗蒙正和傅楚道,“三位大人可知,这乡间的百姓最怕的是什么官?”
罗蒙正试探回道,“县官?”
司户参军笑着摇头,“大人想错了,乡间有这么一句话,‘县官不如现管’,这乡间百姓最怕的,并不是他们口中的‘知县老爷’,也不是您三位这样坐在州府衙里的大人,而是各乡、各县、各村的胥吏。”
“您三位或许瞧不上那些黑皮,可乡间造籍、征民、收赋、断案都离不了他们。说句冒犯三位的话,这科举考上来的大人们能‘治民心’,但论起‘治民事’的本事来,整个上邶州的大人们都不及那些‘乌衣’。”
“自然了,这些‘乌衣’是‘流外官’,上不了台面。要是看不顺眼了,别说您三位了,就是上邶州任一县官就能打之杀之,也没人来敢喊冤。”司户参军苦笑道,“但坏就坏在,这乡县之间的胥吏都由当地大户子弟垄断把持,要是他们撂了担子,咱们上邶州就什么也做不成了,更别说执行圣命了。”
罗蒙正问道,“为何那些乡间的大户子弟不去参考科举,而要做那‘流外官’呢?”
司户参军道,“一来,这科举难考,二来……”司户参军小心翼翼地看了纪鹏飞一眼,纪鹏飞接受到他的眼风,笑了笑,接口道,“二来,这吏部铨试难过,就是过了铨试,分配到的地方人生地不熟,说不定还不如在家乡过得舒坦。”
司户参军低头道,“是啊,乡间胥吏之职多是‘父死子承’、‘兄终弟及’。乡民最看重‘宗姓’与‘家族’,这一代代下来,乡间胥吏与土豪劣绅之间已构成错综复杂的权力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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