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州,瑁梁。
文一适坐在书桌前撑着额头,对坐在一旁椅子上喝茶的文一夔道,“四弟,你说,这信我究竟该不该写?”
文一夔喝了口茶,道,“我不敢说。”
文一适道,“从小七弟就只爱跟你说话,这次你都不敢说了,我就更不敢动了。”
文一夔放下茶碗,“七弟的性子,你我又不是不知道。”
文一适道,“嗯,他姨娘在的时候就跟头犟驴一样,怎么训都教不会个乖。”
文一夔叹气道,“大哥,你要是想教七弟个乖,这信还是别写了罢。”
文一适道,“我是懒待写。”他放下撑额头的手,吐出一口气,“但这出事就在眼前,怎么着也得给七弟递个消息,否则他一个人在定襄,连个帮衬都没有,万一事发突然,他岂不是毫无准备?”
文一夔笑了笑,“七弟有贵人相助,如何能说全无帮衬?”他顿了顿,“其实大哥不是不知道罢,只是,也懒待说他。”
文一适道,“他以为他能走到今天这个位置是全靠他自己的本事,我又何必去戳破呢?”文一适说着,铺开一张信纸,“说多了,还被他记恨呢。”
文一夔忍俊不禁道,“大哥是被七弟顶怕了。”
文一适道,“我不怕他。”他落笔刷刷地写了行敬称,“我是怕他的贵人。”
文一夔想了想,道,“大哥若怕七弟的贵人,那这封信还是缓着写罢。”
文一适道,“为何?”
文一夔道,“若真出了事,七弟的贵人必定会告知七弟如何行事,大哥若是写了信,反而会让七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
文一适闻言,搁下了笔,又揉了揉额头,“你说得也对。”他放下手,“可七弟那个犟脾气啊,我怕他被人当刃使了,捅了人,还沾沾自喜,以为是自己本事大呢。”
文一夔笑道,“大哥,现在全东郡,也就父亲与你我敢说七弟没本事了。”
文一适道,“是啊,他是文状元,连圣上都说他有经世致用的学问,谁再敢说他没有呢?”他又拿起笔,“一个个的,还不都是惦记着我们文家那点家财,都指望着我们文家手头能漏出几个金银角子好给他们扫了去。”
文一适虽然拿起了笔,但是却好一会儿都没再写下一个字,文一夔见了,便道,“所以七弟一经登第,大哥就散了流言出去罢。”
文一适道,“我是听闻定襄有‘榜下捉婿’的风气,想着千万别害了旁人家里好人家的姑娘。没想到七弟这头犟驴,别人给根胡萝卜就跟着走了,还以为是自己得了赏识,”他又搁下笔,“殊不知,别人是要牵他去拉磨呢。唉,所以我一直觉得父亲从前就是太纵着他了,才养出他这副脾性。”
文一夔道,“七弟啊,就是这样。要是小时候,他还愿同我说道几句,可没想到一去了定襄,就变了个人似的。”他叹息道,“他若是事前知会我一声,我就是被他记恨一辈子,也得拦着他。他要是哪位贵人都不跟,现下你我也不必这般左右为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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