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杰坐在榻上,看着徐宁带着穆翰德走进来,按规矩跪下,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奴才穆翰德,拜见四皇子。”
王杰居高临下地坐在榻上,再不复第一次见到穆翰德磕头时那般手足无措立刻站起来的惶恐。他原想摆出主子的样子,立一立威,王杰心里明白,这个步骤必不可少,因此他强令自己坐在榻上,心里想着该让穆翰德多跪一会儿。
但王杰骨子里,毕竟仍是个不常受跪拜的现代人,此刻有个人朝他磕头,王杰就不禁往下一瞥,只见穆翰德后背的两块肩胛骨从他瘦骨伶仃的背上突了起来,撑起了贴在他身上薄薄的那一层衣料,让穆翰德显得更加瘦小与可怜,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无助。
王杰看着穆翰德那两块微微突起的肩胛骨,觉得自己现代人的良心受到了拷问,他又坚持了几秒,还是实在无法坚持受这种三观上的折磨,于是硬着声音道,“起来罢。”
王杰硬着声,试图让自己显得威严与冷漠些,但一旁的徐宁与苏敏儿显然都认为穆翰德跪得不够久,王杰注意到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可两人都未出言发声。
穆翰德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虽然王杰知道穆翰德这样子是刻意装出来的,但他看在眼中,心里还是十分满意穆翰德这种臣服与驯顺的态度。
安懋提前追封王氏,让整个后宫都吃惊不小,当然,这个举动的直接原因,是王杰在安懋面前显示出了令人惊讶的早慧。
但就凭王杰在东郡后宫生活经验来看,安懋这个举动的背后,绝对是有非常复杂的成因的。
王杰猜不透,他能做的,就是把身边的人都整顿一下,免得徐知让来了以后,山池院内部先乱了起来。
穆翰德低着头,将自己的不安扩散到了十二分,“奴才穆翰德,谢四皇子收留,今后必定……”
王杰笑着打断道,“这套话,你对太子殿下也说过罢?”
穆翰德一凛,又要下跪,王杰未像第一次见到他时赶忙去扶,而是道,“我才道了起,此刻不过随口一问,你怎的又往下跪?”他转头朝苏敏儿道,“难不成,是木速蛮的膝盖比汉人的更软些吗?”
苏敏儿知道王杰这是在往上抬她,便抿嘴一笑,打趣道,“主子此言差矣,依奴婢说,是我们汉人的膝盖比其他族的人更硬些。”
王杰哈哈一笑,徐宁和苏敏儿也跟着笑了起来,唯穆翰德仍低着头,摒息立在那儿,似乎不敢多说一句话。
三人笑了一会儿,才停了下来,王杰撑着额头,面带余笑道,“以后,你在山池院中,在我面前,就别跪了罢。”
穆翰德闻言,惊讶地抬起了头。
王杰道,“虽按宫规来说,蕃奴见汉主,必得行跪拜大礼,可我,却希望你入了山池院后,能同我们汉人一样行事。”
“宫中的蕃奴,跪了这个汉主,又跪那个汉主,跪来跪去,只认‘汉’,不认‘主’,把膝盖都跪软了,往后想学我们汉人硬起膝盖,都学不成了。”王杰微微笑道,“因此,以后你在宫里其他主子面前,便按宫规行事;在我面前时,只行寻常内侍之礼即可。”
穆翰德怔了好一会儿,回过神后,又下意识地想跪下谢恩,跪到一半反应过来不妥,硬生生地往回拉拔了一下,才稳住重心,作揖道,“奴才谢……”
王杰道,“你别忙着谢,先品品我话里的意思罢,想明白了,再谢恩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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