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邶州,州府衙。
罗蒙正看着司户参军报告完工作进展后匆忙离去的身影,转头对坐在一旁的傅楚道,“傅大人对他方才说的话怎么看?”
傅楚淡淡道,“传言不足信,纪万里的为人有目共睹,想来不过是乡间胥吏的诬毁之言罢了。”
罗蒙正道,“是啊。”他转回头,“当真是有目共睹。”他拿起手边的茶碗,“我也是白问一句,傅大人别往心里去。”
傅楚道,“无妨,罗大人与我共事已久,我的为人,罗大人还不清楚吗?”
罗蒙正掀开盖碗,“自然清楚,因此我才说是白问一句。”他呷了一口茶,“近来我专注于征役之事,连修整礼拜寺一事都无暇顾及,幸亏有傅大人帮忙周全。傅大人勤于理政,我道一声感谢都来不及,如何会疑心傅大人的为人呢?”
傅楚道,“分内之事罢了,如何能当罗大人的这声‘谢’?”
罗蒙正道,“如何不能?”他把茶碗轻轻搁在桌上,“木速蛮不比寻常百姓,傅大人能周全妥贴,是为我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
傅楚道,“罗大人客气。”他微笑道,“罗大人的心头事有许多,木速蛮这一桩,决不能算是什么大事。”
罗蒙正道,“若按傅大人这样的说法,我的心头事,就没有能称得上算‘大事’的了。”
傅楚道,“罗大人一心为民,若说有什么‘大事’,也是百姓之事罢。”他说着,笑了起来,“上回请纪万里赴宴时,谈及‘驭民五术’,罗大人所言,确是一番高论。”
罗蒙正道,“我当然记得,那时纪万里还说,你我是‘把百姓看得太低了’呢。”他叹了口气,“现在想来,纪万里所说,并非全无道理。”
傅楚微笑道,“我却觉得,是纪万里把自己看得太低了,才高看了百姓呢。”
罗蒙正转头看着傅楚,“傅大人既这么觉得,当时就该拿这话驳回去,纪万里出身微寒,听见傅大人说高看他一眼,必定高兴。”
傅楚道,“罗大人以为,我没同纪万里说过这样的话吗?”傅楚也看向罗蒙正,“此一类的话,我早同他说过,纪万里却说‘运比命强’。罗大人,是纪万里自己看低了自己,一个人一旦看低了自己,旁人再怎么高看他,也是无济于事。”
罗蒙正转开视线,“傅大人该把话说得更明白些才对,纪万里上回来赴宴时,让傅大人再别拿王侯来比他,可见是傅大人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
傅楚道,“罗大人怎知是我话说得不够明白,而不是纪万里没听懂呢?”
罗蒙正道,“纪万里要是没听懂,上回如何会来赴宴?又如何会同我们一起卖地?”他吸了口气,“傅大人,此等诛心之论,万万不可随意宣之于口。”
傅楚道,“但纪万里要是真听懂了,他修整军仓时遇了难题,见礼拜寺修缮顺利,就该来讨主意才是,为何至今一言不发?”傅楚说着,不自觉地沉下了脸,“从官阶上论,纪万里可比我高,他要来寻我,我自然也会替他周全,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可他偏偏就是不来寻,罗大人以为,究竟是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明白,还是纪万里看低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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