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慢慢转回身,将手中的那颗棋子轻轻地放到了面前的棋盘上。
太子放得轻柔,但跪拜在地的朴丽娥却能清晰地听见那一记“啪哒”声。
她想,太子殿下的这一步棋,一定走得极好。
屋内又静了一会儿,少顷,太子开口道,“倒是痛快,”他又伸手拿起了一颗棋子,“这样的忠心,着实难得。”
朴丽娥不敢抬头,亦不敢随意发声。
太子盯着面前的棋局道,“孤难得棋逢对手。”
朴丽娥心下一惊,就听太子继续说道,“你方才那样说,是明知孤此刻不会将你推出去的罢?”他淡淡道,“因为你来自清宁宫。”
朴丽娥的声音有些颤抖,“殿下,奴婢在清宁宫时……”
太子没理会朴丽娥想说什么,而是自顾自地打断道,“孤虽独处东宫,但对于一宫用人之事并非懵然无知。清宁宫为后宫宫室之首,徐贵妃身边亦是人才济济,你容貌动人不假,棋艺高妙也是真,但你再聪慧,亦不过是区区‘新罗婢’而已,如何能行走三宫之间而游刃有余?”太子微笑道,“同是蕃奴,孤瞧那穆翰德费尽心机,最终却落于‘山池院’中,可没你这般的好运道啊。”
朴丽娥轻声道,“殿下,这不是奴婢的运道好,而是那木速蛮奴的运道太差。”
太子笑出了声,“是么?就因为你是秦韩汉脉,而那穆翰德是木速蛮战奴吗?”
朴丽娥身形微微一颤,“殿下,您……”
太子接口道,“对,孤猜到了,”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孤其实早猜到了。”
朴丽娥又是一颤,就听太子淡笑着说道,“宫中,比父皇还要厌恶蕃奴的男子,也只有孤的同胞弟弟了。”
朴丽娥终于按捺不住了,她猛地直起身来,想辩解什么,却见太子将手中的棋子往棋盒中轻轻一掷,淡然道,“所以,孤投子认输。”
朴丽娥大骇,她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令人恐惧的寒意顺着背脊弥漫到四肢百骸。
她想立刻爬起来往殿外跑去,两条腿却像是被灌了铅似的动弹不得。
太子仍面对着桌上那局未下完的棋,“孤虽棋艺平平,但《棋经十三篇》却总还是通的,‘夫棋始以正合,终以奇胜。必也,四顾其地,牢不可破,方可出人不意,掩人不备。凡敌无事而自补者,有侵袭之意也。弃小而不救者,有图大之心也。随手而下者,无谋之人也。不思而应者,取败之道也’。”他微笑道,“孤此刻若推了你出去,不正应了《棋经》中的‘取败之道’吗?”
朴丽娥心下恐慌更甚,“殿下,奴婢方才所言,字字真心,望殿下明鉴。”
太子终于又转过了头来,他看向朴丽娥的眼神,好像他们第一次相见之时,他温言笑道,“孤都认输了,你为何如此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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