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平康垂下眼帘,下意识地看了桌上的墨盒一眼,淡然道,“没什么,我只是想,那文良辅瘸了脚,却因为我缺席,还要勉强出来陪人打牌,”他抬起眼,道,“我这心里,倒有些过意不去。”
司兵参军道,“其实,总共啊,也就打了一个多时辰,后来吃茶的时候,就单是文好德陪着呢。”
彭平康“嗯”了一声,道,“行了,我知道了。”他挥了挥手,道,“你下去罢。”
司兵参军一怔,道,“彭大人您……不问问两位大人都说了些什么?”
彭平康笑了笑,语带调侃道,“我不问,是不想让你难堪。你想想,此刻我若是细细盘问范扬采与宋茂行在文府里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喝了什么茶,待你回去后,你那新讨的小老婆也定将跟我似的,细细盘问周大人在广德军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喝了什么茶,你却答不上来,岂不是就在女人跟前落了下乘了?你跟我也有一段日子了,替我办了不少棘手事,我怎能在女人的事上拂了你的面子去呢?”
司兵参军心下一惊,忙赔笑道,“彭大人,瞧您这话说得,她算是什么东西呀?这充其量,就是我脚上踏的一只鞋,我穿不穿她,都是凭我自己高兴,我往哪里去,也都是凭我自己愿意。彭大人,您拿您自己跟她比,小的听了,可比打了小的耳光,还让小的难受。”
彭平康哈哈一笑,道,“我随口一说罢了,你紧张什么呀?我方才说了,你家里头的事,实在不必项项同我说明,譬如,就这一只鞋的事罢,你爱穿就穿,不爱穿就不穿,只要你走得动路,你穿哪只鞋,都不干我的事啊。”
司兵参军喏喏应声,“嗳,是,是。”
彭平康看了他一眼,又笑道,“再者,虽说我与范扬采和宋茂行算不上亲厚,但毕竟一起共事了这么几年,各自的脾性各自都清楚,又何必为了一局牌,在他们背后说三道四呢?”彭平康微笑道,“这种事,是只有碎嘴的婆娘才会做的,我可不是那斤斤计较的小妇啊。”
司兵参军立刻道,“是啊,是啊,彭大人您哪里须得刻意打听这种事啊?您本就是能上得牌桌的人,您要愿意,只管往文府里去就是了。”司兵参军顿了顿,见彭平康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赶紧又补充道,“方才是小的碎嘴又多话,彭大人,您别往心里去。”
彭平康悠悠道,“你议论的,又不是我,我怎的会往心里去呢?”
司兵参军一滞,还要开口解释,被彭平康抬手拦住了,“往后,我若不刻意问起,这些话你就别再提了。”
司兵参军应了一声,尔后低头道,“那,小的告退。”
彭平康点头点了一半,忽而像记起什么似的,道,“你过一会儿,替我将那纪氏女召来。”他说着,又瞥了一眼那只墨盒,“我想……想听她弹琴了。”
司兵参军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笑容,“啊,是,是,彭大人连日繁忙,难得有这番闲情逸致,小的定叫那纪氏女好生打扮,让彭大人一见就欢喜。”
彭平康笑着摆了下手,道,“倒不用这般郑重其事,她本就生得好看,要再往好看里打扮,我就嫌她做作了。”
司兵参军一愣,他直觉彭平康话里有话,但眼下他不好追问,于是他复行一礼,躬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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