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一刻,徐府。
徐知让走进正院明间,只见偌大的屋中已然支起了一张实木大桌,桌上摆满了各式咸甜口味的早膳点心,桌旁另有两瓮盛粥的锅子,锅底还煨着小火,蒸出了细细的米稠香。
屋内氤氲着一股子暖融融的气息,从各处升腾起来,和着朝阳散发着温馨。
徐知温正坐在桌边翻着清晨刚到的邸报,听到徐知让来了,抬了抬眼皮,朝他淡漠地打了个招呼,“五弟起得早啊。”
徐知让滞了一下,朝徐知温行了个礼,招呼道,“大哥早。”
徐知温翻过一页邸报,道,“母亲还未起呢,五弟先在这儿坐下用些早膳罢。”
徐知让犹豫道,“不,不了,我是来……”
徐知温“哦”了一声,接口道,“母亲要到辰时再起呢,”他淡淡道,“五弟还是别侯着了。”
徐知让应了一声,立在原地迟疑了一会儿,嗫嚅道,“其实,我是来寻大哥的。”
徐知温看着邸报,头也不抬,“哦,是么?”
徐知让道,“盼巧打了几件坠儿套,我瞧着……还不错。”
徐知温依旧盯着邸报,“嗯,她的手艺是好。”
徐知让舔了舔唇,走到桌旁,挨着徐知温的位置坐了下来。
徐知温搁下了邸报,抬头吩咐侍女给徐知让盛了一碗牛乳粥,并将自己面前的一碟配食推给了徐知让,又漫不经心地补充说明道,“喏,鸽肉松。”
徐知让此刻却全无胃口,“今日的邸报上可有什么新闻吗?”他拿起匙子,却没舀粥,“大哥竟看得如此入神。”
徐知温看了徐知让一眼,又拿起了手边的邸报,道,“都是些收秋赋的事体,没什么特别的。”
徐知让点了点头,慢慢开口道,“是不是和民夫一样,各地的秋赋也收不上来了?”
徐知温“唔”了一声,没接徐知让的话。
徐知让道,“说起来,还是因为圣上叫停了‘投献’的缘故。这人口与田数原为一体,端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断没有力役不及而田赋盈余的道理。”
“虽说圣上现下并没有惩治‘受献’官员的端倪,但倘若一地之中,先是抱怨男丁征集艰难,待圣上叫停‘投献’后,又说丰岁有余粮,即使此地官员是敬遵圣命,可圣上心中,难免就会以为此人在地方上势力过大,保不齐,就会落一个‘专横跋扈’的罪名。”
徐知温将手中的邸报翻过一页,似乎对徐知让的话充耳不闻。
徐知让道,“就算圣上此刻碍于地方庶务不发作,但待秋赋收缴过后……”
徐知温清了清嗓子,截断了徐知让的话头,“五弟,你的粥快凉了。”
徐知让看了徐知温一眼,放下了手中的匙子,“我不爱喝牛乳,”他蹙起了眉,“腥。”
徐知温道,“知道你不爱喝牛乳,我才唤人给你盛了牛乳粥。”
徐知让道,“牛乳就是牛乳,即使加进了粥里,也是腥。”
徐知温道,“是啊,”他看着邸报道,“圣上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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