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洵美一挑琴弦,发出一记颤音,“彭大人说奴婢‘毒如蛇蝎’,”她抬起头,朝彭平康微笑道,“那彭大人指使奴婢于秋赋一事上陷害周少尹,岂不是‘暴戾恣睢’……”
彭平康冷声打断道,“我并没有指使你去陷害谁,”他半是嘲讽半是讥笑地道,“我只是见你可怜,一时‘发了善心’,让你去见了孟千驹罢了。”
纪洵美笑道,“可周少尹不会这么想,”她微笑道,“琅州的其他几位大人,怕也不会这么想罢。”
彭平康笑了一下,返身走回原来桌后的位置坐下,“你以为,”他抬起手,斜撑着头道,“我会让你再见周见存吗?”
纪洵美淡笑道,“即使奴婢不见周少尹,”她朝彭平康胸有成竹地笑道,“彭大人就不怕,周少尹向彭大人讨要奴婢吗?”
彭平康微笑道,“周见存若是喜欢你,上回他来时就该……”
纪洵美笑着接口道,“彭大人,您上回是‘欲盖弥彰’,想来,奴婢一来广德军,彭大人就已生了这个‘借刀杀人’的主意罢。”
“奴婢上回之所以能得见周少尹,一来,是因为您想借奴婢试探周少尹究竟是否与奴婢父亲一案有关;二来,您想借奴婢向周少尹示好,以此撇清您自己与奴婢父亲一案的关联;三来,”纪洵美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别样的神采,“彭大人您是想借此试探奴婢,看奴婢究竟能不能成为您手上的一把杀人‘刀’。”
彭平康笑了起来,“这不过都是你自己的揣测罢了,还有,”他的眸色微微发暗,“你想错了,周见存不会来向我讨要你的。”
纪洵美微笑道,“彭大人这么说,可是因为周少尹不好女色?”
彭平康扬起了嘴角,“不全是,”他悠悠道,“我只是觉得,即使周见存好女色,他也不会喜欢你这样的女子。”
纪洵美笑道,“但若是周少尹或是琅州其他几位大人知道奴婢曾经见过孟抚台的话,周少尹或许就会突然‘喜欢’奴婢了呢。”
彭平康笑意更盛,“那也容易,”他微笑着看向纪洵美,“周见存若当真来讨你,我便当即纳你为妾。”
纪洵美脸色微变,就听彭平康似玩笑般道,“你若入了我的后宅,自然要为我传宗接代,倘若你能生下个一男半女,说不定我一个高兴,还能抬举你作‘良妾’呢。”
纪洵美微微一凛,面上依旧不露,“彭大人,您在这儿对奴婢一逞口舌之快,是毫无……”
彭平康嗤笑道,“你不就是仗着孟千驹喜欢你吗?你不就是觉得,我会忌惮孟千驹陡然发难,因此对你无可奈何吗?”他说着,已然阴沉下了脸,“但你信不信,我此刻就能无须顾忌任何一人地纳了你?”
纪洵美抬起眼,直直地面对着彭平康凌厉的目光,“奴婢相信彭大人可以,”她认真道,“但奴婢也相信,彭大人绝不会这么做。”
彭平康挑眉道,“为何?”
纪洵美抬起手,抚了一下落到额前的碎发,淡笑道,“您若当真想纳奴婢为妾,方才就不会与奴婢平地而坐,弹那一曲《风入松》了。”
彭平康放下了撑着头的手,慢慢坐直了身子。
纪洵美又笑道,“彭大人是被‘折色’给为难住了,因此才来拿奴婢取乐的罢?”她说着,作势抬袖遮面,状似羞赧道,“奴婢可受不起呢。”
彭平康扯了扯嘴角,不咸不淡地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
纪洵美放下袖子,朝彭平康笑了笑,道,“奴婢只是觉得稀奇,”她弯着眉眼道,“原来彭大人也有被难住了的时候啊。”
彭平康淡淡道,“不是我为难,是周见存为难,”他看向纪洵美,一字一顿道,“我只是想帮周见存一把。”
纪洵美静静地看了彭平康一会儿,忽而开口道,“奴婢明白了,”她似感慨般道,“彭大人果真是一位君子。”
彭平康不冷不热地回道,“你们这些妇人忌克少威,只顾一己私利,”他语带轻蔑道,“我是男人,自然与你们妇人不同。”
纪洵美听了也不恼,只是微笑道,“彭大人口中虽这样说,但到头来,”她轻笑了一声,“还是要与我这个妇人商酌议事,可见,彭大人是嘴硬心软呢。”
彭平康冷声道,“你也别太得意了,”他紧盯着纪洵美道,“倘若仅仅是琅州的田赋收不上来倒也罢了,但现下东郡各州纷纷告难,要再这么发展下去,说不定,连孟千驹都保不了你了。”
纪洵美微微皱了皱眉,“……若到了那般地步,圣上必定不会坐视不理罢,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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