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显阴阳怪气：“哦，碰上了一两次就带人回公司来叫谈忻来给他看手，你好关心啊。”
“我不关心。” 谈恪拉下车窗，晚风飒飒地吹进来，“没事我就挂了。”
“别别别，有事。” 方显不闹了，“真有事。”
“说。”
天色将晚，万丈云霞如锦。谈恪摘了墨镜，莫名想起从张开的铝合金顶篷中得窥的一片夕照。
方显在电话那边絮絮叨叨：“那个沈老师叫我教他学生英语，就那个小博士。我还寻思一个博士生英语能有多差呢，结果你猜怎么着？他还真的是差，差到张不开嘴的那种。”
“我看他的样子，你知道让我想起谁了吗？” 方显卖关子。
谈恪不说话不接茬，方显只好自问自答：“我想到 Casn 了。当年 Casn 刚进兰开斯特公学的时候，讲英语的样子和他一模一样。不敢视线接触，一个元音要反复发声确认，紧张，迟疑。我觉得这小孩不是不会讲，是不敢讲。”
方显兴致勃勃起来：“我邻居对这个学生很重视的样子，你说我要是能帮他解决这个问题，他会不会从此对我一见倾心，以身相许，拜倒在我的石榴裤下？”
谈恪很头大。他想了好几秒，才说：“你知道 Casn 当年有个谈了好久但是后来分手了的亚裔前男友吗？”
方显莫名其妙：“就是他哭得嗷嗷的那个？跟我有什么关系？”
“有。” 谈恪说，“Casn 那个前男友就是你的邻居。姓沈，叫沈之川，现在在兰大物理院。你上兰大查他的简历就知道，他也是普林斯顿毕业的。”
Casn 就是谈恪在普林斯顿的师兄。说起来他认识方显，还是通过他师兄 Casn。
方显当年在英国上中学的时候，班里有个天才混血少年，身世曲折，十二岁才被父亲家从墨西哥认回来，操一口地道的拉美英语。
公学是个资本主义放大镜。第二性征刚刚发育完的少年们最擅长背诵爵位，和把人划成三六九等。
方显这样的有钱华人排倒数第一，Casn 这种连 和l 都分不清的私生混血连倒数第一都排不上。
智商再高，也遮不住棕色的皮肤。
他被人叫“Dalt*” 。
倒数第一和负一玩到一起也很自然。
Casn后来咸鱼翻身，16 岁进了普林斯顿，从此一路开挂。
方显显然被这个关系震住了。
他和 Casn 不常见面，常年维持着圣诞节互发明信片的君子之交。
上一次见面还是四年前 Casn 再次从南极回到美国，恰好碰上方显去和谈恪碰头，三个人才聚在了一起。
那天恰好是沈之川不告而别的日子，Casn当晚喝多了，方显才知道竟然还有这么一段。
谈恪打灯变道，慢慢汇入城市的车流：“你换个人吧。”
他的声音透过电流，含着一股怜悯的味道：“沈之川玩不起，也不会陪你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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