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出去,有进无出,是世界上最荒唐的地方,是人间地狱。又跟她说起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但那都是记忆里很久以前的样子,天空怎么样她没见过,她没见过太阳,于是迷迷糊糊有个概念,这只是个小地方。打她有记忆以来她就在这深渊里头,不知道父母是谁。被人发现她后她只能开始接客维生,没有人教她怎么办,之前有好心人放了本图册给她,她对着镜子摸索。第一次是给谁的她早就忘了,只记得那股撕心裂肺的痛,客人见她身材一般,活也差,扔下几张纸就走,还有一半是假钱。之后慢慢习惯,打滚得一身技艺,井井有条,也知道该怎样落落大方,就算被欺负了该怎么还手。有人趁她年纪小好骗没防备,偷她东西,打骂她泄愤,又把所有错推到她身上。春去冬来她逐渐张开,胸部隆起,腰身拉长变细,臀部也变得圆满,总算有了几分女人该有的姿态。现在没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她坏话,至于嚼舌根她也充耳不闻,她想来只有自己一个人,独处惯了,没客人时就盯着房间里的屏风上的蝴蝶发呆。她识字,以前妓女们教过她一些,自己后来偷偷看书又学了些,基本的读写都不是问题,有些客人会要她给自己念艳曲儿挑逗,她也认得。时间久了,身价稍微上去些也没那么贱,客人倒没那么不堪。她知道这地底是个什么样的环境,四处都有人监视监听,稍微表现出要逃离或者懈怠的念头,立刻就要把你拉走,又对姐妹之间龌龊的事不管不问,任由发展。她只能在这夹缝里卑微地生存着,不图别的,只想着要活下去。
但活下去又能怎么样呢?为什么要活下去呢,这可是比传说中的地狱还要煎熬的地方。
库丘林今天又来了,她刚换上接客用的衣衫,举着扇子看着屏风,想着要不要拿一块昨晚这人给的金条儿换一个新的屏风,要素雅些的,又要可爱的,当然还要客人喜欢。她知道要如何最好的展现自己的身躯,但也学不来姐妹们嘤嘤哭泣柔若无骨一碰就倒的妩媚风情,只是撑着头侧躺在床上,撩起半截裙子露出自己的腿。库丘林去找别的姐妹了,她不意外,接了个一般般的客人,没有生理障碍,脾气也算可以,就是钱给得少些,走的时候有些畏畏缩缩不好意思。她估摸着这人估计有老婆孩子,味道不一样,衣服是女孩子才会喜欢的味道,又带着点乳臭味。男人真的是对谁都能硬得起来。
嘛,她也没资格说什么,自己不也一样对谁都敞开怀抱么?硬要说,她也是来者不拒的那个。
刚整理完房间,库丘林就把她的房门推开了,她把烟斗拿起来,愣了一下,今天他没穿着那身奇奇怪怪的盔甲,只是穿着大家都会穿的衬衫长裤,平常得不像话,看到她后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抬起下巴冲着她说了句“过来。”
“别着急,我又不会溜,”她点好烟,吸了一口,慢慢走到他旁边,她把自己摁在床上,一个晃神不稳,烟斗啪嗒一声掉地上,她叹口气,“客官……”
“别管,”他把她摁在床上坐好,脑袋直接枕她大腿上,“回头给你更好的。”
“真是阔绰,希望我每个客人都像你,那我也不用心疼这一丁点儿烟了。”
“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现在先闭嘴让我歇会。”
她敛了声,由着库丘林皱着眉枕在她腿上,想着他刚不是才找完自己的姐妹,居然那么快就找下一个了,这么迅速的客官她还是第一次见。以往的要么是一个玩一段时间,要么把好的一堆都喊上。以前她没见过穿得那么普通的,把整张脸和头发都露出来的库丘林,今天倒是看得分明,才发现这人脸庞俊得很,也理解难怪姐妹们喜欢他得紧。可不是?好看的,有钱的,能依靠的男人。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门外的吵杂声,自己的姐姐生气地询问着在廊上零落而忙碌的仆人有没有见到库丘林,似乎是压根没人留意到库丘林,姐姐的人影晃到自己门口,她正想着下一秒是不是就要推开自己门看一眼然后过来抢男人了,该不该把这臭男人喊醒先让她给自己钱,然而姐姐只是在门口发了一通脾气,什么词都蹦了出来,气不过自己的摇钱树就这么跑了,下人们一个能用的都没,居然没人看到那么大个还长着尾巴的男人跑哪了,还诅咒他早日得性病尽早猝死在家里,她听了忍俊不禁,看着自己腿上躲着泼妇姐姐的库丘林,眉头皱得更深。
她没说话,捂了捂嘴偷笑,又调整好表情,等到声音逐渐远去,库丘林才睁开眼,“好笑?”
“那姐姐是挺好笑的,”她巧妙地换了个话头,知道库丘林是被她烦得坐不住,一点耐性都没了,才直接跑到角落里的她这儿图个清静,又觉得好笑,这男人居然有吃瘪的一回,令她愉悦,“一如既往的泼辣劲可不错,你喜欢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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