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寒下了楼,穿过蜿蜒曲折的长廊,走到了实验室附近。
这边的教学楼最右侧,楼体外部出于美观考虑做了镂空部分,恰好可以让人通过楼梯转角处的小平台向外看。
傅予寒蜷着腿,席地而坐,把画册打开。
这是他常坐的角落,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夏天,走廊上总是很热,而这里背阴,又因为构造原因时常有风,比较凉快。
坐久了他又发现,从这个地方可以越过学校的围栏,看清外面的行道树和过路行人。曾经有个老画家告诉他,如果想快速提高自己的抓形能力,就找个角落坐下,给行人画速写。
行人永远在动,即使停留在某处,时间也不长,而且不太会像写生模特那样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这就需要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把大致上的形状勾勒下来,某些细节甚至需要依靠对人体结构的认知脑补作画。
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角落很安静,可以让他忘记别的,全身心地投入进去。
但今天出了点意外。
画到第二张的时候,傅予寒身后传来了一个略显耳熟的声音:“又在这里啊?”
笔尖顿住。
他回头:“……姚老师。”
来人是学生处主任,姓姚,他约莫五六十岁,两鬓已依稀有些花白,虽然面相和蔼,但因为主管纪律,每周一早上都杵在校门口检查校服和仪容,学生们看见他多少有些犯怵。
傅予寒不怎么怵,但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
这地方,如果不是有实验课,无论老师还是学生都不太过来。
姚主任敲敲腕上的表盘:“我没弄错的话,现在好像是上课时间吧?你自己说说,这是第几次被我抓到了?”
“……这学期是第一次。”
“贫嘴。”姚主任没生气,反而笑了,“开学才几天,你好意思?”
都敢跷课了,还能不好意思贫嘴?
傅予寒没吭声。
姚主任看了看他,目光落到他手中摊开的画册上。洁白的画纸在自然天光下反着一层不甚明显的莹白,少年人利落的笔触落在上面,合成一幅街景。
和本人的冷感不同,傅予寒落笔并不浅淡,特别是阴影处的用笔格外苍劲,以反衬的方式将阳光照耀下的人物轮廓勾勒清晰。
用黑白反差画出光感并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即使从外行人的角度来看,那也是一幅很不错的画作。
“其实我看到过你好几次,在这里。”姚主任忽然道,“找你们周老师谈过,他跟我说,你是个情况很特殊的学生,我看他自己有想法,就没来抓过你。”
冷色沉静的眸子像乐器上的弦,被轻轻拨动了一下,傅予寒垂下眼,复又抬起,扭过半张脸直视姚主任。
他在等他的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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