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抬头看向她, 秦璧凌厉且直接的回望着她。
南河:“说句实在话, 我现在没有想好。晋国与楚国不睦,且若要偷取上阳,怕是要和楚国更有矛盾。但晋国只和赵国的西部有小范围的接壤, 赵国版图本就狭长, 赵晋就算联盟,在地理上也不具有优势。我还想再观望。那么秦国呢?”
秦其看向南河。他来少梁之前心底本来还有些担忧。
毕竟淳任余重伤之时, 也曾写信给他,向他表达了对于太子舒尚年幼难堪重任的担忧。淳任余甚至提及, 说若自己撑不过春天, 此子继位后可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不顺,还请秦其作为多年老友, 能够帮孩子一把。
然而看来, 淳任余走的突然, 但此子却没有像淳任余所担忧的那样。
关于春祭时候的变故, 他有所耳闻,但那也都是传言, 此刻见到这位小晋王,秦其才真的放下心来。
对各国局势洞察敏锐, 且在两大强国面前,从未想过卖地求荣, 反而充满勇气与冷静的想要夺回丢失的重城。淳任余这要再说自己不会教孩子, 就是太谦虚了。
秦其道:“秦国, 很难和他国联手, 在地势上,秦国和赵、楚之间都隔有山脉,阻挡了互通;从境况上来说,秦国也不想和赵、楚任何一国联盟。秦国曾多次被赵、楚两国入侵,唯有秦人的坚韧与顽强抵抗才能这么多年没有被灭,就算从国家运势上来说,秦国如果不选择和赵楚联手,便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但此时和赵楚交好,秦人怕是不会原谅我这个国君。”
确实。秦国人口并不多,每次抵御外敌,几乎是全国上下老少出动,拼尽一国之力自保。因此秦王与秦国百姓也距离更近,每次遭遇战役,都是历代秦王走进乡野军营,亲自动员。
秦人既有强大的凝聚力,也一定更排外,秦晋之好是几百年的传统,秦人自然不会有异议,但如果和曾经对他们出兵过的楚国和赵国联盟,秦人一定不满。而对于历朝历代都与百姓走在一起的秦国王室而言,自然不愿意引起百姓不满。
更何况秦其自己怕也是不信任赵楚二国,认为联盟可能对方的遮羞布,迟早还会趁秦国不备灭掉秦国;要不然就是以联盟为名,软化态度缓慢吞并。
南河叹道:“您的考量自然也有道理。但如今局势成了这样,越往下拖,联盟与被灭国,怕是只有二选一啊。”
南河站在历史的角度上,自然知道天下大势已经要到了互不相容的地步,晋国肯定要站队。
主动站队,还是被人打到投降强行吞并,二者以外,怕是不会再有别的选项了。
但秦其却不这么认为。他秦国虽然苦弱,但也存续数百年了,他自然会认为,只要自己呕心沥血守护家国,秦国就能像前几百年一样,平安无事。
秦其道:“秦国目前不打算向赵、楚或者齐魏任何一方联盟。若非要携手,也只会选择晋国。若说如今天下三大势力都在瞄着秦晋,那秦晋唯有联手,才能生存。”
这倒也没错,南河来自然要和秦国加深全方位战略协作伙伴关系。
南河点头:“自然,如果秦晋联手能够拿下上阳,我也请您派驻军,与我晋国士兵一起驻守上阳。”
秦其眼睛微微一亮。这一句承诺也算是小晋王表达了足够的信任和好处,而且说得也很实际。
之前秦国借粮,就是有还是小晋王说服朝堂,在晋国也遭遇荒灾的时候借粮过来。虽然粮草数量远不够解除危机,但在那个场面下,当真是能给的都给了。秦其也是心怀感激的。
秦其道:“今年秦国的荒灾,也已经暂时缓和,年中的时候,曾承诺给任余的战马,绝不会少一匹的送到晋国。”
秦国的养马技术,可是能打匈奴的赵国也难以匹敌的,有秦国战马的加持,晋国的骑兵也能在各国之中位列前茅。
南河也笑了,站在地图上行礼道:“再次,舒就先谢过其叔了。”
这会儿,秦其也不再多气,和她站在地图上讨论起了如何在两国对战时进行挑拨,以及如果有任何一方守住或攻下了上阳,他们又该如何应对。
秦其也渐渐感觉到了,小晋王对于各国带兵打仗的风格和习惯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对于兵法和打仗的原理更是烂熟于心。但就是……典型的没有实操经验。
对于发动某一类战役时可能遇见的问题,实际操作下可能被人找到的漏洞,还有计划的细节到底该如何落实,小晋王就不太清楚了。
淳任余在打仗上最注重细节,因此早些年他带白矢来与秦国会谈时,白矢也是个胆大心细,注重计划实施的武将。
当然谁也没有想到他的胆大心细最后用在了弑父上……
可惜了,若是淳任余能用教白矢的方式来带这位太子舒,怕是境况就要大为不同了。
南河也不得不承认,带兵打仗是她的盲区,她既没有入主军营的经历,也不太懂如何真正的去打仗。辛翳如果带兵,她可以做一军师,但军师和主将差别太大了。
然而如今她成了晋王,不会带兵打仗,就成了十分制约她的短板。
甚至乐莜与秦其、秦璧二人谈论起到时候如何行动的细节,他们都很了解一些基本的规则,寥寥几语带过一些不重要的事情,南河在旁边听来就有些不理解了。
她以前因为知道辛翳自有带兵的能耐,又有商牟做协助,自己做了令尹还不够,要是再插手军务是不是有点太贪了。所以就放任自己在带兵方面有些无知,也是想着自己估计懂点兵法和打仗的规律就行,真要是实际带兵肯定也用不着他。
谁能料到今天就到她自认无知的时候了。
乐莜说起如何利用地形掩护潜入,兵种按如何的顺序出入战场时,南河有搞不明白的事情也不好问,只得赶紧记住,回头再找乐莜恶补这些吧。
计划已经有了个大概的雏形,他们这些人才回到桌案边,口干舌燥的唤人上水来。
秦其想了想,才道:“有些话,我想和舒单独聊聊,你们先下去吧。”
南河看秦璧与乐莜走出去以后,才理了理衣袖正襟危坐,看向秦其。
秦其笑了笑,垂着眼转了转桌案上的铜爵,道:“舒已经很不错了,你父亲总是很担心你,但看你如今的样子,我已经知道,他的担心大半是多余的。你虽然和他性格并不相像,但一看便知是个可靠的君王。只是关于带兵打仗这一事……我却有些担心你。”
南河也自知不足,微微低下头:“我会尽快学习的。”
秦其:“带兵打仗是为王的必经之路。然而却是最不容错的路,因为王是不允许败仗的,天下各国,王出败仗,必定要处死将军,让将军背负罪名,来不破坏王在百姓中的威望。然而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带兵,乐莜又是你手下唯一能用的武将重臣……”
南河其实也在忧愁这件事,内政外交她自认不会出太大的纰漏,但如果发生大范围的战争,为王必须亲征,她可能就要露怯了。
秦其道:“有件事,我本打算与你父亲提起,可没想到事出突然,他竟比我先走一步。如今你面对着艰难的局势,或许我的提议,也能让你破局。”
南河:”您请说。”
秦其道:“与秦联姻。我将秦璧嫁与你,她既为王后,也可为你带兵打仗。你是否喜欢她并不重要,再迎娶夫人也并无所谓。这是我大秦的名将,我愿将她拱手让人,便是要你在礼节与祭祀上绝不亏待于她,待她一身伤病不能打仗时便让她修养于宫内,以王后的身份善待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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