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筒子楼低矮,一层的楼梯不算太高,她一连唤了好几声,林建民缓缓睁开眼睛了。
他眨了眨眼,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眼前的人,褪去了满面的惊恐,喃喃道:“蓝蓝?”
“爸,是我。你别担心,我马上打电话召救护车,咱们去医院看看。”
“不!”林建民仿佛如梦初醒,果断拒绝,挣扎着想爬起来,“带我回去!我要回去!他回来了,我……我不能坐以待毙……”
林甘蓝紧皱眉头,完全听不懂林建民在说些什么,下意识问:“谁回来了?”
“他——”
林建民强撑着支起身子,用力呼喊了一声,又很快倒回去,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呼吸,眼睛上翻,露出大片眼白,怎么看都觉得诡异。
林甘蓝正进退两难,陈兰追了上来。
她被轮椅绊了一跤,磕肿了脚踝,一瘸一拐地下了楼。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做了好几年家庭护理,掌握了些护理常识,稍一检查,确认林建民没什么大碍。
“一点皮外伤,既然林大哥不想去医院,那咱还是听他的。“陈兰知道林建民性子执拗,既然没什么危险,就随他去。
两人齐心协力把林建民扶起来,他就醒了,颤巍巍指一指楼上,开口就要求回家:“回去,快让我回去。”
林甘蓝咬咬牙,背起父亲。
林建民虽然长期瘫在床上,身材消瘦,但比起林甘蓝的体格,还是显得太重了。幸好这一月来的军队训练卓有成效,林甘蓝走走停停,总算拼着一口气,把父亲背回了家。
陈兰跟在旁边,把轮椅拎了上来,倚着沙发扶手休息时,林甘蓝才发现她的脚踝已经肿成了馒头。
“陈姐,你的脚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陈兰摇头:“哪有那么金贵,家里有红花油,擦一擦就好了。”
正说着,林建民忽然屈起拳头使劲捶沙发,指着卧室,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回去,我要回去……”
直到这会儿,林甘蓝也没搞清楚,爸爸怎么突然就发疯似地往外冲,这会儿又魔怔般非要回去卧室。但耐不住他的“魔音灌耳”,林甘蓝积蓄了最后一丝力量,同陈兰一起把他抬进轮椅,推进了卧室。
刚进去,林建民反身就把她们推了出去,态度粗暴,“啪”一声摔上了门。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脸上都写满了担忧。
“蓝蓝,刚刚怎么了?”卫生间门边,探出一张怯生生的脸,刚才那一番动静把厉知非吓了一大跳,现在还没缓过来。
林甘蓝奔到他身边,发现家伙吓惨了,刚套上崭新的四角短裤,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害怕得像一尊雕塑,一动也不敢动。
“唉,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陈兰抹一把眼睛,进了厨房。
林甘蓝把孩子抱起来,轻声细语安慰了好一会儿,厉知非才露出松一口气的表情:“刚才的事情真跟我没有关系吗?”
“怎么会跟你有关呢!滑头别想太多。”林甘蓝点一点他的鼻尖,没当回事。
“可是我从镜子里都看见了,老爷爷滑着轮椅出来,往我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就疯了。”
清脆的稚嫩童言,却听得林甘蓝心脏猛地一跳,难道爸爸发疯的症结真落在厉知非身上?她神色凝重:“那……当时你在做什么?”
厉知非忸怩片刻,不好意思地讲:“我在穿短裤。”
林甘蓝往卫生间望去,按照厉知非的话推测,他面对镜子穿短裤——
等等,那时候他屁股朝着门外经过的爸爸?
林甘蓝扶额,该不会是因为这个,引发了爸爸发狂吧?
她都不知道该教育厉知非太不讲究,还是该吐槽爸爸太心眼了。
——
林建民回了卧室,第一件事便是把两个女人赶出去,果决地关上门,反锁。
第二件事,是贴着门板仔细聆听,确认她们都走远了,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没有搭理额头上的伤口,而是拉上了窗帘,把整个屋子遮的严严实实。
然后,他掏出了压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思虑片刻,仿佛下了极大决心般摁下了一串号码。
“喂?”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林建民压低声音,颤巍巍地低唤一声:“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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