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有五六米层高,宽敞得可以打篮球赛,进门两侧各安置了四把高背木椅子,雕刻了细致的花纹,昏暗灯光下泛起丝丝油光水滑。黄岐悄悄道一句:“上了年头的老物件。”
左侧椅子背后,是一面木质博古架,摆放了些巧玩意儿;右侧椅子背后却是拉上了一面帘子。
帘子又长又宽,几乎垂地,料子厚实,密不透风,不知道背后藏了什么。
正对门,摆放了一笼壁龛,燃着红烛,供奉了时鲜瓜果和三盘整鸡、整鸭、整鱼,但壁龛蒙了一层厚实的红布,看不出里面供奉着谁。
觑着陈四去端茶了,庞斐然轻声道:“今儿是什么日子?怎么会供奉三牲?”
“好像是冬至。三牲是什么?”不止赵风,其他人也纷纷好奇地看过去。
“你们都不知道?”庞斐然转念一想,“也对,你们年纪都比我好几岁,平时哪会接触到这些迷信的东西。”
黄岐打趣他:“老庞,咱俩岁数可差不多,我也不知道劳什子的三牲,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庞斐然瞬间摆出了上课的姿势,侃侃而谈:“三牲,古时称太牢,是重大祭祀的供品。有大之分,大三牲指羊头、猪头和牛头,三牲就是鸡鸭鱼了。”
他指了指壁龛前方的四碟果盘:“柑橘、苹果、香瓜和葡萄,统称四果。其实四果没有固定的讲究,只要是开花结果的都行。”
江阳望了望壁龛,又碰了碰庞斐然:“老庞,你刚刚说三牲是祭祀供品,那怎么会供奉在家里?”
庞斐然捋了捋下巴,作思考状:“我也好奇,不年不节的,陈四到底供奉了什么神啊!不过,我记得他好像说过,国泰镇挺看重冬至这个节气,没准儿是当地风俗?”
“当地风俗?我们在卖部可没看见谁供奉三牲和四果。”江阳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唯独鬼神一道有些胆。
说话间,陈四端上来几杯茶,依次放在他们手边,最后一杯放在下首的空椅子上,故作惊疑:“咦,还没从卫生间出来?不如让我看看,好歹我也是个医生。”
闻言,众人一惊。
差点忘了陈四最重要的身份,乐陵县卫生院的医生,而且是技术骨干!
苏元那点伎俩,被他一瞧就看破了。
一声轻咳,苏元从门外走进来,大大咧咧坐上了空椅子,抚了抚肚子:“千不该万不该,大冬天还嘴馋吃了支雪糕,唉,肚子一疼,我就知道报应来了。”
呵,演得还真挺像回事。
陈四坐在上首,与苏元呈斜角线,微偏了头,半边脸隐没在灯光的阴影里瞧着他,半晌才轻飘飘应一声:“哦,看不出大老爷们还爱吃雪糕,寒冬腊月也阻止不了你。”
苏元打着哈哈,几句话忽悠过去。
陈四背靠帘子,抬头望了一眼博古架上的挂钟,十一点四十分。
“时间不早了,有什么问题快问吧。”陈四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想睡觉了。”
看着陈四一身齐整的衣裤,赵风扶额,扯谎也要遵照基本法啊,穿成相亲那般郑重,哪里有半点睡觉的意思?
但现在是他们有求于人,赵风不仅没反驳,甚至扯出一抹和煦的笑容:“陈四叔,我想问厉组长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话,你又是什么时候转告村长留住我们?以及,厉组长的原话是什么样,能再完整地复述一遍吗?”
陈四屈起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发出轻微的“哒哒”声,一声又一声,回荡在寂寥的厅里。
良久,陈四才缓缓开口:“你们被绑上牛车运走之后,厉组长突然找到我,托我带句话。”
赵风追问:“陈四叔,你能再回忆一下,厉组长找你那时候,我们走了多久?”
陈四皱紧了眉头,手指不自觉绷紧,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我……当时没看表,不清楚。”
“那你估计一下,我们走了有十分钟吗?那时候村民去追我们了吗?”赵风故意偷换了概念,原本是村长带人去追上他们,撇下了村长,只提村民。
陈四果然上当,迟疑道:“应该超过十分钟吧,村民已经去追你们了。”
赵风继续:“那你是什么时候转告村长留住我们的?”
陈四愣住了。
厉晋远托他带话的时候,村长已经去追他们了,回来的时候还没见过他,便开口留住了这几人——他根本没机会在厉晋远走之后跟村长搭上话!
他的话里有漏洞!
面前笑意盈盈的赵风早就发现了这个漏洞,之前那几句问话,全在给他设伏!
而他竟然傻乎乎地往里跳!
陈四浑身一震,他英明一世,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赵风发现了他的异样,却不依不饶,咄咄逼人地追问:“陈四叔,你是不是又记不清了?或者,你是想说自个儿记错了?”
满满的嘲讽!
陈四不愧是一只老狐狸,赵风的话那般直白,只差当面锣对鼓地揭穿了,他还能稳如泰山,刹那间就恢复了入如常的神色,歉意一笑:“人老了,记忆力不好喽,也许真是我记错了。”
他扬了扬手,示意他们尝尝手边的茶:“山上的野茶,自个儿炒制的,还挺香,各位尝尝看。我再想想当时的情况……”
“砰”一声巨响,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陈四立刻变了脸色,腾身而起,焦急地望向发出声响的方向,急急跑过去,只留下半句解释:“那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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