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多么似曾相识。
阮清梦觉得自己真的是做了一个梦,梦境的开头是这一场惨烈的车祸,而如今,也用这一场惨烈来结束这个美梦。
天地寂静,她觉得自己变得轻盈,眨眼的瞬息,她感觉到原本坐在副驾驶座的自己如烟般散去,风一吹,她就随着风慢慢地飘出了车里,飘到了远处的人群,再一眨眼,周围就开始莫名变换,如同电影的镜头转换,人群里突然出现了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说陌生,是因为她在这个梦境里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说熟悉,是因为他们大学同班了四年。
——会计三班的同学们。
人群混乱不堪,尖叫和哭泣夹杂,没有任何人看得见她,她重新变成了一个旁观者,默默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三班班长探着脑袋,啧啧感慨:“太惨了,真的太惨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学习委员接了句:“是谁啊?这么倒霉。”
“好像是隔壁二班的。”
“这车我认识,是二班班草的,我靠,不是吧,这么帅的一张脸别毁容了……”
“你还担心毁容,我看他这样恐怕命都保不住。”
人们对于生死大事,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总归带了点看闲事的味道,围观的人很多,他们声音或高或低地讨论这一场祸事,没人注意到后方又停了一辆车,一个人飞快从车上下来,往人群里挤了过去。
“姐!姐!阮清梦,你在哪里!”
阮清梦怔了怔,下意识要应声,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不是在叫她。
他们现在根本看不见她了。
阮清承从人群中挤出来,看到了一个跪在地上不断哭泣的女孩,先松了口气,才跑过去紧紧将她摁在怀中。
女孩眼睛都快泣血,跪在地上肩膀剧烈颤抖,哭得快要背过气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他明明可以躲开的。”
阮清承看了眼卡宴,歪头想了想,答道:“大概因为他喜欢那个副驾驶座的女孩吧。”
他抱着自己的姐姐,心中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庆幸出事的不是她,同时也升起了浓浓疑惑,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姐姐会哭得这么伤心。
阮清梦看着当年的自己,眼前一阵恍惚。
这是真实的2014年,当年那场车祸发生后,她就是这么跪地哭泣的,阮清承抱着她,一直安慰她,直到救护车来,贺星河被抬了上去。
她好像一下子从那个美好的象牙塔里跳脱回到了真实的2014年。
消失的会计三班再次出现,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那是不是说明她做了这么久的梦境终于消失了,她到达了梦境的终点,所以那个象牙塔轰然倒塌了?
那么那个深爱她的贺星河呢。
是不是也随着那个梦一起消失了。
从拿到那张照片开始,一直到车祸,她深陷在这里面,如今,该是醒来的时候了吗?
阮清梦往前走了几步,身体还是半透明的,毫无阻碍地穿过人群,走到了碰撞得畸形的卡宴边。
果然里头,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是毫发无伤的邹庆庆。
那场梦随着车祸一起结束了,她现在眼前看到的,是真实的那年,那年贺星河根本不认识阮清梦,那年他也不知道有个女孩为他流了那么多的眼泪。
他更不会知道,她曾经一家一家医院地问过去,想要找寻他的踪迹,想得知他平安的消息,却遍寻不得。
阮清梦勾出一个嘲讽的笑,弯腰看向车里。
没人能看见她,所以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她看到车祸过后,贺星河几乎失去半条命,他的眼睛已经被鲜血糊住,睁开眼的世界只有红,闭上眼睛往旁边摸索,嘴里低声呢喃,一直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阮清梦凑上去,轻声问他:“你在叫谁的名字?”
你在叫谁啊。
你在叫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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