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择坐在草堆上,仰头打量着牢房四周。
“这里没什么可看的,”段元帅在他人搬来的高椅上坐下,挥手示意跟随的属下们退出去,“土岳城的监牢你不是都来过几回了嘛,赎你那些……朋友。哼,只不过是不想看见我。”
“属下不敢。”段择扯起脸皮笑了下,“这里,与其他地界的牢房相比,是没有什么稀奇。”少年时天南海北都乱闯过,不是没有进牢狱甚至是吃牢饭的时候。
段元帅闻言脸色更差了,有些往事他不愿再提。“本帅也不想看见你这副德性,但公事得办。”说着将一沓纸张“啪”地拍在桌上,“其他人的证词已经记录在册,只差你这当事人的口供。”
“末将之前已经交待过了呀……”段择动来动去地试图寻到一个舒适的姿势,把镣铐弄得叮当响,好一会才满意地向后倚在墙上,下一刻又被耳边窜过去的一条壁虎惊坐起来:“妈呀呀呀~”
段敬楼气得拍案而起:“成何体统?!”牢外的亲卫兵将们闻声立即聚拢过来,被他挥挥手敢开。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逆子……”段元帅扶着额头坐下,半晌无语。
段择始终恭敬又略带歉意地望着他,但那歉意很明显不是认为自己桀骜叛逆,而只是为了惹恼他这位大元帅。
段敬楼心道一声罢了,这倒霉孩子成今天这样……也并不是他一个人作的事。“说吧,你跟陶纲的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这个,段择面上立即挂上了暧昧又讨好的笑,最后在愈发恼火的目光威逼之下,才呜呜哝哝道:“肖氏被养在外头的时候,末将跟她是有些……私交往来,这的确难登大雅之堂,但自从她被接进陶府做妾,我与她连见面都不曾,真的,末将可以对天发誓……”
“你当真与那种女子有过苟且?!你、你……”段元帅颤巍巍地手指了他半天,还是忍不住抓过砚台纸笔砸了过去,“找什么女人不好?偏去找同僚的外室!丢人丢不够?!”
段择敛了笑容,抬手摘了栽进自己头发里的毛笔,“正因为是外室,陶纲自己都送她上权色酒桌,我与她只有过短暂来往,也不算折辱陶将军。”
“无耻之言!”段敬楼恨恨低骂,“你不必拿外室来说话。既然你知道那女子是何等样人,却偏和她勾搭到一处,不是自甘堕落又是什么?”
段择又扭捏起来,“属下也不想堕落,可还有一帮将士们跟着,总归要吃饭、做事的吧?上头有人好办事,必要的往来是躲不掉的……”
“你还不住口!”段元帅抄起一沓笔录作势要砸,“你因何在军中寸步难行,自己就没反省过吗?看看你做的那些事,招揽市井鼠辈,挖坟掘墓,私下销赃,纵情声色!那风月场所你去得比参加军中议事都勤吧,这还不够?非得招惹同僚的女人,现在闹得满城风雨你就舒坦了!你跟我说实话——”段敬楼瞥了眼牢房外的守卫们,压低了声音:“为什么要杀陶纲?究竟跟那女子有没有干系?”
“咳咳咳……”段择原本正拿着一根干草在嘴里嚼,听到问话差点卡死,好一会才抚平呼吸,又憋不住笑了起来:“您……哈哈哈哈不会真以为我、我为了什么、什么奸情,就杀了自己的上级将领吧?您、您就是觉得我再不更事,我也不至于那么糊涂啊。哎呦喂这说法可笑死我了……”
段敬楼松了口气,也反应过来这小子再混却不至于犯那种糊涂,不过仍是冷着脸呵斥了声“成何体统”。见段择被斥责得老实了,才严肃道:“那你因何要取陶纲性命?别再说误杀那样的鬼话,你的箭术我岂会不知?如果真的只是要威吓于人,那他就是在城墙上跳舞你也不会失手——你还笑?现在没人,说吧,我要听真话,你为什么要杀陶纲?即便那不是你的长官,也是我们西北段家军的一员,就因为他闭城不出,你就要伤他性命?”
既然要说正事,段择也不再油嘴滑舌,抬起头坦然道:“元帅,此事末将问心无愧。陶纲往日的行径且不说,这一次,他千不该万不该身在其位、怠惰其政,末将早前就担心西虏大军会从兰岳城下手,屡次向陶纲陈述利害、请求分配足数的武器、火器,但他只当是耳旁风。”
段元帅掩饰性地咳了两声,他也没料到西虏国会有这次针对兰岳城的猛烈袭击,毕竟中间隔着内流河,这季节正是雪山融化、春潮汹涌的时候,大批骑兵渡河可是不小的难题,对于马匹的损耗就更不必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