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夏的给她办的这场选夫大会是真像样。
身着华服的樊蓠居高临下地打量过去,即便对夏泷心怀嫌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排面配得上一国女皇的选夫盛会。
正殿前已经被装点得满目琳琅自不必说,一些本该在她的登基大典上进行而当初被忽略过去的威严仪式如今正有条不紊地推进,樊蓠早先便听年长的宫人议论说今日的一切都将严格按照以往的皇室礼制操办,现在看来传言不虚,夏泷的确是那般吩咐下去了。
众人的位置次序也是严格遵守阶级之分安排的。樊蓠身为女皇,独坐在正殿前的高台之上;往下是分坐左右的华太师和安太傅,他俩作为女皇的“亲近长辈”将对参选人员作出评判;台阶下方列满文武百官,个个朝服规整、精神抖擞,其中也有不少参选人员;再远一些的便是从各地选拔上来的青年才俊,正排成三队整齐有序地穿过一道道宫门走进殿前广场来,樊蓠极目远眺也没瞧见队伍的尽头。
礼官大声宣读每一位候选人的名字和出身已经读了半个时辰,而那份名单还有很长。大太监福禄凑在樊蓠身边小声地为她补充说明着候选人的情况,听得樊蓠忍不住在心中感叹:瞧瞧,瞧瞧这封建帝王家的腐朽气息,哪怕是她这样只想画画、没有什么野心的人,也在这般场景的感染下有了些囊尽天下英才的豪情!
当然,也不乏清醒之辈指出这时候大范围地选夫太过劳民伤财,毕竟夏秦一年前刚经历过南方水患,两个多月前刚结束西北战事,女皇这时候只在意自己的婚姻大事未免太小女儿心性了。
樊蓠听沈戒说民间有这种议论的时候并不惊讶,当然也没有办法,她不可能拿这个去劝阻夏泷。显摆自己是个顾全大局的好皇帝?她是怕想要篡位的夏泷不早点把她整死吗?
再者,她前两年都没在宫里,夏泷不照样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难道百姓的不满他会考虑不到?呵,指不定就是故意的,这次选夫大会也不知道又设下什么套呢!这第一个被套住的就是她,皇帝的名声是又变差了,不过无所谓,她如今可不指望在这个时空做女皇了,还要什么贤名?
想到这一点,樊蓠在自己尊贵无比的位置上坐得更加心安理得了:甭管姓夏的还憋着什么坏,她今儿个是赚大发了,一口气看到这么多优秀男子的机会可不常有啊!说起来夏泷在这方面倒是厚道,帮她选上来的这些人可真不错,要么有颜、要么有才、要么有物,要么都有,你就说哪个单身女性遇到这种场景能不激动吧!
樊蓠心潮澎湃地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满意地点了点头:自己今天也很不错,美得很!夏泷是真有心了,送过来的这一身是根据帝服改版的,底色是热烈如火、嫁衣一般的红,上面细致地用金线绣着精美无比的龙凤呈祥之景,华贵不输皇袍,美观程度则是远远胜出。
福禄见她盯着衣服瞧,立即抓住机会告诉她摄政王为了这件成品多少次推翻了织造局的图纸、多少次为了催促织匠们尽早完工而恩威并施,总之摄政王为了陛下今天能穿得漂亮废了好一番工夫。樊蓠根据他透露出的银两花销大致换算了下,惊觉自己身上这件衣服竟价值数十万,再加上时间成本和人力成本,妥妥地超出百万啊!
啊~顿时有一种自己美得冒泡、随时都有可能飞升成仙的感觉呢!樊蓠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趴在桌案前咯咯地笑,又被左右两位“长辈”瞪得赶紧坐正。
安寻悠收回了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心中有些微的不悦:要嫁人了这么开心,都还不知道自己会嫁给谁吧?然后他想到了夏泷的计划,心中又多了一丝烦躁。他晃悠着扇子让自己不要想那些无用的事,就好像烦乱的思绪会被扇跑一样。
樊蓠瞧见了又忍不住乐,“安太傅~”她扯着脖子小声地喊,“这秋高气爽的您还热?”最近一个月安寻悠对她没有多友好,却也并不差,两人就是每日像一般师生那样画画而已,不过这也足够樊蓠感激他了——这种心狠手辣的,不下手掐死你就是“行善”了哇!
安寻悠瞄了她一眼,竟然“嗯”了一声才扭回头去。这倒是让樊蓠惊讶了,其实她一开始也就是仗着在今天这种场合对方不会跟她一般见识才放肆了一小下,意指对方装模作样,她没指望对方搭理她的,谁成想安太傅不仅理她了还状似挑衅地“嗯”了一下!不是她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人刚刚的语气语调……就像是在说“我就是热/我就是装模作样了又如何”,这可太不像安寻悠了!
安太傅嘛,哪里该是会理睬她这种低级找茬的人呢?他应该是……是什么样呢?樊蓠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其实下意识地想到了一句不太妥帖的形容:山中高士晶莹雪。那是曹公用来形容女子的,安寻悠并无女子的柔美,却足够清冷高洁。不,他给人的感觉更甚于山中晶莹的雪,他更像是山顶常年不化的冰雪,淡漠得天然,看遍物换星移、人世浮沉却始终不为所动。在几番相处过后,樊蓠更加确信,安寻悠的清寒姿态和冷淡眼神不是装出来的,他对万事万物的冷漠是他骨子里的东西。
可刚刚,她看到冰雪有了一丝裂缝!这太吓人了不是吗?樊蓠小心翼翼地端坐好,她可不想被雪崩压死。
安寻悠忍不住又瞥了她一眼:怎么了这是,刚才不是还在傻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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