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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不靠谱头前下了岭回家去,大奎仍在地头那儿坐着抽烟,一时忘记了回家······
对他来说,不靠谱给提的这门亲事,如同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是他所无法接受的。
正因如此,一当不靠谱把亲事说明白,大奎的心里很快也就打定了拒绝的主意。只是碍于情面,不好马上回绝而已。
但是,这也毕竟涉及到他的终身大事,况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他都已是二十六岁的人了——也早到了该娶亲结婚的年龄。
所以说,面对不靠谱的提亲,要说他的心里无动于衷,那显然是不真实的。
其实,他的内心中也是不由得泛起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情感,心潮起伏。
而那许多的过往旧事,也在不知不觉中联翩而至——他的脑海里,再一次浮现出了母亲临终时那令他刻骨铭心地一幕······
弥留之际的母亲,那时已经无法说得出话来。
在最后一次艰难地睁启双目,环视了一下围在身边哀哭不已的孩子们,母亲最终把目光直直地凝视在了大奎那还透着稚气的脸上。
母亲的嘴唇剧烈地抖颤着,似乎是拼命想对大奎说出些什么。但终于又无法把话说出来。
不过,从母亲的神情当中,大奎已能完全读懂了母亲的意思——明白了母亲的那神情中,既有生离死别的无奈与悲哀,更有着对他这个长子的殷殷嘱托与期望!
当时,大奎顾不上去想许多,只是为了让母亲能够安心地离去,他强捺着悲痛,对着母亲使劲地连连点头。
母亲显然也是领会了大奎的意思,脸上露出了一丝惨淡的笑意,尔后溘然去世。
那一年,大奎也不过虚龄十八岁,弟弟妹妹中,最小的五奎才只有七岁。
在殡走了母亲的那个凄苦无比的夜里,昏暗的孤灯,伴着大奎哭了整整一夜。
他哭父母双亲的去世,他哭自己和弟弟妹妹们的命运不幸——他更哭自己一时不知如何才能将弟弟妹妹们拉扯成人······
他觉得父母亲留给自己的这副担子,实在是太重太重了啊!
但是,在痛苦之后,大奎还是自己给自己擦干了眼泪;
大奎意识到:眼泪终究不可能给他以任何的帮助。既然无可逃避的责任重担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应该——也必须咬紧牙关,站直身子,把重担挑起来!
唯有如此,自己才能不辜负母亲的临终嘱托,才能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父母双亲!
也唯有如此,自己才能够对得起弟弟妹妹们!
更是唯有如此,他也才能对得起他自己!
就这样,从此之后,大奎的生活里便失去了他那个年龄本该享有的、而他原本就已所剩无多的——轻松与快乐,开始了当爹又当娘的艰辛岁月。
他用自己全身心的付出,努力地去支撑着一方家庭的天空;用自己全部的关爱,去呵护着他的弟弟妹妹们,拉扯着他们去走过风雨,走过四季······
眼看着弟弟妹妹们一年年地在长大成人,大奎的心里不禁感到了一种由衷的欣慰。
至于自己为此的倾心付出,大奎他心甘情愿,深感值得——他总就无法忘却母亲临终时看着他的那眼神,那表情。
他也总是觉得:在自己背后,始终有父母的那种期待的目光在注视着他······
物换星移,岁月更迭。随着弟弟妹妹渐渐长大,大奎自身也在悄然地发生着变化。
虽然生活与命运苛待了他,但这并不能夺走他那顽强的青春活力,他长成了一个体格健壮、相貌端正、引人注目的青年。
而人生风雨的磨砺,也让他的身上透出了几分有别于自己年龄的老成与持重。
随着年龄的一年年增大,最近这两年,看着周围的同龄人开始陆续定亲娶妻,大奎的心思里,也不是没往这方面拐弯过。
毕竟他也是个年轻人,他也不免有着青春的渴求与向往——他也希望自己也能跟别人那样去成家立业。
大奎甚至也曾想过,自己家境不如人,即使要娶亲,自己也不具备去挑三拣四地资格,只要人家不嫌弃自己家里拖累大,能够跟自己实实在在过日子,能来给自己帮上一把手,那也就行了。
然而,一当回过头来审视一下自己的家境,他不由得也就心灰意冷了下来;
他知道,就凭自己的家徒四壁,外带拖累一大串,谁家的闺女能够瞪着眼往火坑里挑,跟他来吃苦受罪呢?
别说是闺女家了,单单是那些保媒拉纤的,就没有哪一个对他的婚事产生兴趣,主动来给他保媒拉纤!
尽管他除了家境不如人,其他的条件并不比谁差。
当然,在对象的问题上,大奎也不是毫无“目标”——邻居“跳猴子”家的女儿韩桂芬就是一个。
甚至,大奎也曾无数次地寻思过;他们自小相互看着长大,知根知底,并且两人之间也情投意合。要是自己真能娶了韩桂芬,那敢情好!
可以就这么说:假如娶了别人,他不敢保证将来日子会过得怎样。但要是娶了韩桂芬,他就敢断定,韩桂芬绝对能跟他贴皮贴骨过上一辈子!
可是,大奎跟韩桂芬之间的这种事,又明摆着是狗咬月亮,根本不可能的事——连指望都不敢!
不说别的,就看韩桂芬的那位脾气暴躁,动不动就脚踩弹簧一般蹦高,人送外号“跳猴子”的父亲,那可是一个标准的嫌贫爱富的势利眼!
再者,对大奎家的锅底到底能有几两灰,作为大奎的邻居,那跳猴子焉能不是一清二楚?
除开别的因素不谈,单就冲这一点,他怎么可能答应让自己的闺女,去嫁给大奎这种没娘孩子一大窝的人家呢?
除非是山下石头滚上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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