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当他的父母给他盖新房时,他那两个哥哥还或多或少地都给帮衬了一点,使得家里好歹没有因为盖房子拉下什么饥荒。
至于他本人,都说“鸟择良木而栖”,他原本也有过想到东北去投靠哥哥们的思想。但“老脑筋”的父母,正所谓“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死活就是舍不得离开故土。
而他又不能凭着兄弟三个,却把越来越年迈的父母双亲孤零零抛在家乡,总得有一个守在跟前才好。
所以,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得依从父母,窝在这葫芦峪里度光阴。
他之所以走到今天转亲这一步,自身条件较差——个头比较矮是一个原因。再就是葫芦峪村的贫穷和闭塞,在附近一带也实在是出名得可以。
这使得外面有女待嫁的人家,一听提亲的说到“葫芦峪”这三个字,脑袋便摇得拨浪鼓一般。
除此之外,他的娶亲困难,还有一个不得不提及的原因,那就是家庭背景不行——有一个亲叔叔在台湾。
他的叔叔当年是由于贫穷才跑出去当兵吃粮的。
到解放战争结束时,他叔叔所在部队随着国民党一起败退到台湾去了,至今杳无音信。
就是因为家里有这样的一位叔叔,在如今这个干啥都要讲究出身、在乎背景的时代,此事对他家而言,自然不是什么荣耀门庭、令人扬眉的好事。
实在是“门口一堆灰,有风就往里吹”。
诸如当兵、入党之类的事情,像他们这种人家,连寻思一下都不必,寻思了也是阴天晒被子——白搭!
不说别的了,因为家里有这样一个叔叔,就算他自小跟小伙伴们打架吵嘴,那也不免显得气短心虚,说话不硬气;
往往别人冲他来上一句“你叔是个反动派大坏蛋”,就会让他顿时觉得满脸无光,干张嘴对不上词来!
也正是因为这些,曾有人想给他提亲,人家女方就是出于在意这点才让亲事告吹的。
还是因为这点,他的二姐曾跟邻近村里的一个青年谈上了对象;本来,两人情人眼里出西施——谈得正在兴头上呢,热火朝天的。可后来就是因为这一点,让那原本的好事一场,最终成了一盘黄瓜菜!
说起来,那青年的家庭背景真是没得说——人家的爷爷是抗日打鬼子牺牲的,家里是烈属。
这牌子无论到哪里一亮出来,那效果可都是杠杠的!
试想一下:像这样身份背景的家庭,人家的父母怎么可能同意让自己的儿子娶进一个有“海外关系”的媳妇?不棒打鸳鸯才叫见鬼呢!
3
二嫚去葫芦峪相亲时,不仅有媒婆大花鞋全程相陪,大奎还特意请了三婶四婶她们几个长辈女人伴着二嫚一同前往,目的就是想让她们帮着二嫚掌掌眼。
临动身,大奎还一再嘱托三婶,让她们相亲时多看看二嫚的意思,事情不要太勉强;要是哪方面二嫚实在不入意,哪怕转亲的事咱再另作打算!
面对大奎对自己的这番情意,二嫚心怀感动的同时,也深知身为大哥的大奎心里的苦与难,这让她更是暗暗打定了要尽可能少给大哥找麻烦的决心。
对于给二哥二奎转亲这件事,颇为懂事的二嫚,本就是抱着“委曲求全”的思想态度来对待的。
因而,她在得知要让她转亲嫁到葫芦峪,也了解到那杨家有“海外关系”的事情之后,她明知道葫芦峪那村各方面的情况,比自己的石竹村显然要“山”得多;
她也清楚那杨家有“海外关系”意味着什么——甭管媒婆大花鞋如何特意地轻描淡写,这年头,家里有海外关系,这可不是一件什么能让人讨好的事!
但是,除了独自暗暗泪流一场之外,她一个字的反对都没说出来。
乃至媒婆给她介绍男方青年的情况,说杨顺那小伙老实和能干那是没得挑,模样也周正。接着又口气有些含糊地跟上了一句“就是个头有点不太高”。
当时,二嫚听得媒婆这话,嘴上也没多言语啥,只是心里话:不太高还能矮到哪里去?能凑合就成。
并且,二嫚还心里自我安慰地暗道:
“个高多穿二尺布。要跟上个人,光看他个高也不行;要是百无一能,就是长了一双捡芝麻的手,那照样也是受穷一辈子的命。”
二嫚自己心里是这么思想着,但当真正到了在葫芦峪村口上跟那杨顺一见上面时,她还是不由得颇感意外——那杨顺的个头超出了她的想象!
看上去,那杨顺模样倒也确实还算周正耐看。人似乎也够老实的——从双方一见面,那杨顺就红脖子涨脸没敢抬眼看人。
而当出于礼节,那杨顺在给人敬烟时,两手还抖抖索索的,有点儿像弹三弦,半天了还连烟盒都没拆开——嘻嘻,一副没经历过啥场面的小鸡子模样!
可就是杨顺那个身——看上去,结实是没问题,不过顶多也就是有一米六多一点,多也多不到哪里去。自古有句话,叫做“不过三尺不算人”。这么大点个码,这、这是不是也有点太、······
如此之下, 一当看到那杨顺其人,说不说的,二嫚的心里顿时可就”轰“地一下腾起了一种热刺啦啦、从里往外鼓胀着的——说不出来的那么一种难受情感······
但二嫚毕竟是一个懂事的好姑娘,她做不出那种动辄便扬风乍毛、扭头就走,让众人乌鸦大闪蛋的事情。她只是情不自禁地泪花就在眼眶里暗暗打转而已。
在心神一阵混乱之后,二嫚还是暗暗提醒自己万不可任性——她知道自己眼下该怎么做······
这不,当二婶问询起她的意思时,她只是低着脸点了点头——她不想让二婶看到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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