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鋆道:“可是玲珑山有一世外高人,此次营救长公主也出力颇多,她与温老庄主有些渊源,将十数年参悟所得皆赠与温苍。想来日后温苍的修为必然不在庾驸马之下。”
尹天枢道:“依你之见,那温苍的人品又如何?”
刘鋆道:“那温苍是个难得的忠义之士,为人耿介,大智若愚。但若是单论慧黠,则远远不及庾驸马。”
尹天枢点点头,复又压低声音道:“还有一事,便只是我与王爷的闲话而已。不知一路行来长公主与驸马爷恩爱几何?”
刘鋆会意,微微一笑,说道:“不瞒尹大人,奴才没有别的什么本领,却是最见惯风月。据奴才所见,长公主与驸马爷彼此相待以礼,似兄妹胜过似夫妻。奴才虽然久处汉地,但也听说过庾家公子的大名,难道民间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尹天枢稍稍佯装恼怒,说道:“心知便好,切莫宣之于口。”
刘鋆轻轻施了一礼,微微含笑,说道:“奴才失言了。”
是夜,邢州城御苑内。
庾遥轻轻推开房门,阔步走进房内。
幼薇见他进门,便对侍奉左右的御苑宫女道:“你们都下去吧。”
宫女们对庾遥行礼后便都退下了。
庾遥道:“今日都见了什么人?可还畅快么?”
幼薇微嗔道:“哪像你那般逍遥自在?与温苍日日研习柳前辈留下的武学要义,想来不出几日又能更上一层楼了。”
庾遥笑道:“怎么?这小小的邢州城里还有人胆敢惹长公主?怕是活得不耐烦了罢!”
幼薇叹道:“倒是无人敢惹,只是黎将军、邢州的刺史,乃至大名府的府尹都把家眷送来御苑附近暂住,口口声声说是要陪伴长公主,服侍长公主。反倒是我每日不得不去陪她们插花品茶,难得自在。”
庾遥道:“那是自然,永安自从先皇建立大周,便是举国上下唯一的公主,身份最为尊贵。如今这些人眼见当今皇上为了永安不惜千里迢迢从汴京到邢州来,更是差一点就御驾亲征与大汉大动干戈,便知永安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怎么可能放过这样难得的讨好机会?”
庾遥走到茶案边坐下,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继续说道:“这邢州刺史董宣也是出身世族,家中老母在汴梁幽居养病,他却外放邢州,母子分离多年,因此一心想要调回京畿。大名府的府尹复姓钟离,乃是大汉旧臣,先皇建立大周时便归降了,本想着封侯拜相,但是一直未得重用,心中难免着急。这些人都有求于你,你平日要仔细应酬才是。”
幼薇道:“与这些人周旋着实费神。董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年纪大些的叫玉乔,烟视媚行,真真儿一个大美人儿,那年纪小些的叫玉沁,还只是个幼女。钟离夫人只有一个女儿,闺名迁儿,倒是亭亭玉立,清纯可人。黎将军与夫人膝下只有三个儿子,并无女儿,因此每每黎夫人总是独自前来。奇的是钟离迁儿并不与年纪相近的玉乔亲近,反而与玉沁交好。”
庾遥道:“此事我说与你听,想必你会觉得有些稀奇。那董玉乔并非亲生。董大人为人至孝,为了回京为老母养老送终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们夫妇不知道从哪里寻得一个美貌女童,便养在身边,对外说是女儿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其实做得是以色侍人,打点关节的勾当。”
幼薇大惊:“竟有此等事?”
庾遥点点头,继续说道:“想来那钟离迁儿自诩名门闺秀,自然是不屑与董玉乔亲近。”
幼薇道:“可如今董刺史让玉乔前来,却是为何?永安是公主,又不是王爷,这美人计可不管用。”
庾遥笑道:“美人儿谁不喜欢,除了你我,不是还有温苍呢么?”
幼薇道:“你是说,他们有意……”
庾遥道:“绝对有可能。玲珑山一役,谁都看得出来咱们二人已视温苍为挚友,他日后如果愿为大周效力,前途不可限量。”
幼薇心中一动,面上骤然变色,由此已被庾遥看出端倪。
庾遥笑道:“不过即便他们有此意,想来也不会那样容易,温苍是何人?江湖上有名的青年才俊。玲珑山庄我们又不是不曾去过,美貌多情的丫鬟仆妇还少么?从小在那样的美人堆里长大,他又岂会看上董玉乔这样的庸脂俗粉。”
幼薇稍稍宽了心,小声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只是玲珑山庄里的丫鬟一则有人管束,最懂规矩,不会轻易僭越,要是有人生了狐媚的歪心思,只怕要被打死;二则你我在玲珑山庄那些日子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绝色女子。”?庾遥抬眼看了看她,说道:“温苍近几日只一心研习柳前辈留下的心法口诀,晚上也只睡三四个时辰便便早早起来练功,我看他除了习武并没什么别的心思。”
幼薇道:“他平日里待人至诚,我们也算受过他的恩惠,希望他早日走出丧亲之痛,将家传武学发扬光大。”
庾遥道:“这些日子我在旁同他一齐研习,发现他其实天资过人,只是因为从小不得父母爱护,走不过心里的坎,因而长久以来不能顿悟出尘。此番变故虽然于他固然是天崩地裂、粉身碎骨的劫难,但是长远看来,若能痛定思痛,觉醒重生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庾遥正说着却发现幼薇在自顾自地发怔,于是便轻咳了两声,幼薇听见咳嗽声方才回过神来。
庾遥收尽了笑容,换出一副同情的脸色来,低声说道:“你如今是永安长公主,即便被皇上指配给我为妻之事可以不在意,也别忘了皇上对永安绵延多年的情愫。若有朝一日,我们寻得玲珑骰子,你也是要回故乡的。切记,切记。”
幼薇未再言语,便歇下了。
可惜,幽情动,暗恨生,最是不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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