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修
若说在酒楼里,朱大老爷还会因为苏子实的话而恼羞成怒,那么一路赶回朱家,踏入大门之后,顾忌这朱老爷子的威严,大老爷的尾巴便多少收了收。
一挥手将面前桌上的书卷全部扫落之后,朱大老爷顾不上换身衣服,便将手中的药香包扔到桌子上。
“去拿一把剪刀来。”他冷声道。
随侍的仆从知道主子的脾性,尤其是如今见他真的动了怒,更是不敢怠慢分毫,不多时便将他需要的东西送到手边。
三两下将那香包剪碎,又把里面放着的香粉全部倒在旁边一个青玉色盘子中,朱大老爷凑鼻扇手轻嗅。
先是一股黏腻湿重的汗腥气息扑鼻而来。
朱大老爷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旁边被自己剪碎,但却因为被攥在手中一路而已有汗渍的药香布皮上。
将那片剪碎的布屑扔到一旁,朱大老爷重新嗅起盘中的药香粉来。
扑鼻而来的气息中,含混着甘草、薄荷、栀子等气息,说是药香,却不似药物那般难闻刺鼻,反倒有一种幽林溪流的清新绿意,让人莫名神清气爽,暑意不再。
便是朱大老爷这般体胖不说,又刚从外面顶着日头赶回来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徐记这一次的药香的确不错。
若是不说,只怕没有人会将它当做避暑祛湿的药来用。毕竟这般气息,就算是当成正常的香料来卖都完全没有问题。
只可惜,眼前的盘子中,只有研成粉末的香粉,根本看不出除了那几样能嗅出气息的花材外,到底还用了那些原料。
朱大老爷无力地往身后的椅背上一靠,抬手揉着自己的脑袋。
这徐记,真是越来越不让人省心了,还有那位林花师,这件事,肯定跟他脱不开关系!
就在朱大老爷心中恨恨的时候,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仆从。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还有没有规矩!”朱大老爷呵斥道。
那仆从膝盖先是一软,紧跟着通报起要事来:“爷,老太爷回来了!您不是说老太爷回来之后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您么!”
朱大老爷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忙不迭往外走去,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又连忙迈步回来,随手抓了一块布,将桌上的盘子盖起来,护在怀中连忙往朱老爷子院里赶去。
……
……
老爷子院里,明叔小心的为朱老爷子脱下外衫,又拿了一件家常的衣服出来。
风尘仆仆的老爷子面有疲意,但一双眼睛却恁的锐利。
“你说,那小子此举到底是何目的?”任由明叔为自己套上衣服,朱老爷子双目如隼。
“愿意跟您见面谈,可见让他为朱记所用这条路还是行得通的。而带走白芷,应当是对我们不放心,手中有个筹码多少更有把握。”
明叔帮朱老爷子整理好衣服之后,退至一边,但口中的话却没有停,“想要更有把握,想要多些筹码,都证明,那位林花师,并非不想进朱家。”
“我想着也是如此。这位林花师对徐记想必并不怎么满意,”朱老爷子点点头,在旁边的软榻上坐下来,“否则他完全没有必要见我,在你们提出的时候,直接回绝便是了。”
接过仆从递来的烟斗,朱老爷子长长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圈白烟,在朦胧缭绕间缓缓睁眼,“所以我一接到你的消息,就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你看着安排,这两日我跟这位林花师见上一面。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对于朱记来说,盗方之事可谓一桩大丑闻,尤其是白芷没能被成功杀掉,而这位林花师功夫又是出奇的高超,这让见朱老爷子很是意外,也由此对长子的办事能力越发失望。所以眼下最终要的事情,就是尽快将那位林花师收拢到朱家,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这件事情,你亲自去办,就不要让成益掺和进来了,免得他坏事。”提起自己这个长子,朱大老爷都有些怀疑不是自己亲生的。
然而他刚说完这话,外面便有仆从叩门禀告,说是大老爷有要事求见。
朱老爷子本不想见,最后却吩咐放人进来。
朱成益一进门,便汲汲皇皇,简单行了个礼之后,便迫不及待凑到老爷子跟前。
朱老爷子闻着长子身上的汗腥味,不由皱了眉头,连吸烟的动作了停了下来。可等他听朱成益说完今天的见闻,看到他递来的盘子时,先前的嫌弃芥蒂便一点也顾不上了。
将手中的烟斗放在榻上支着的小案上,朱老爷子小心的用拇指并着几根手指将那香粉捻了捻,又放在鼻前闭眼嗅了嗅,再睁眼的时候,面色已然凝重至极。
他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刚离开临安城几日,再回来徐记居然就闹出了这般动静,一边是跟府尹神医联合的施香,一边得了翟高卓的青眼和临安百姓的民心。
朱老爷子盯着手中托盘上的香粉。
徐记如今得来的这些,都是在那个姓林的小子成为他们的花师之后。
朱老爷子将手中的盘子递给旁边的明叔,“阿明,方才我吩咐你的事情,立刻去办。最晚明天,我要见到那位林花师。”
朱大老爷先前想老爹一回来便说这件事,所以这才急急忙忙的赶来,谁曾想这件事老爷子竟然早已知道这件事情,并交给了明叔去办。
大老爷心中气愤,尤其是看着自己辛苦得来的药香却被递到明叔手中,就越发委屈。可是老爷子的安排他又不敢忤逆,只能说起今日的事情:
“爹,徐家和姬家如今联手施香,一定会在临安城大出风头,咱们朱记绝对不能落了下乘,否则让百姓们如何说我们?要不这样,咱们也施香,实在不想施粥施舍粮也行,总之不能被他们比下去。”
朱大老爷观察着老爷子的神色,见他并不为所动,又道,“或者咱们动动手脚,徐家不是施的药香么?是药三分毒,若是有人用了他家的药香得了什么病或是丢了性命,徐记可不得成为百姓们声讨的……哎呦!”
朱大老爷说到一半忽然惊呼一声,老爷子手中的烟锅直接“当当当”接连敲在了他的脑袋上。
“你是猪脑子吗!徐家的药香方子是谁配的?那是大周有名的神医!神医!人家能想不到这些?能用那些发病的东西来制香?你使个绊子让人患病或丢了性命,人家神医查不出来?!就算查不出来,徐记只是个依方制香的,罪责由谁承担?!还不是林神医!你可知道神医背后就是翟府尹?!你这是活生生扇了府尹大人一巴掌!嫌你老子活得太久了吗!”
朱老爷子简直要被自己这个蠢材儿子给气疯了!
当初这小子一出娘胎,自己怎么就将他给掐死呢!
活了这四十多年,简直就跟上辈子的冤家来寻他索命的一般,让他丢尽了脸面受够了气!
朱成益被那紫金烟锅头敲了数下,先前还只是疼,后来变得又疼又烫,最后溅出来的烟草火渣落到他头发上,甚至还烧焦了几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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