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修
临安隆昌钱庄。
一见姬修齐进门,伙计连打了一半的算盘都顾不上,当即进后堂去喊掌柜的。
不多时,临安分庄的聂掌柜抖着脸上两块喜庆的肉迎了出来。
“哎呦喂,小少爷大驾光临,小的……”
“别来这些虚的,进去说。”
姬修齐打断掌柜的话,径直往后头走去,褚流紧随其后。
掌柜的刚一开口就碰了灰,有些讪然的摸了摸鼻头,不知道这位爷今儿个怎么会这么暴躁。
“掌柜的……”
伙计出声唤聂掌柜,正要提醒里头正在喊他,却被聂掌柜横了一眼,“闭上你的臭嘴,有话等我出来再说!”
话音刚落,里头姬修齐的声音再次响起,聂掌柜忙不迭掀帘往后屋跑去。
一见聂掌柜进来,姬修齐也不废话,当即单刀直入,“这个月可有人来钱庄支取过大额的银票或现银?”
一听“大额”两个字,聂掌柜的神色微微一变,转瞬便带着几分讨好的笑意试探着开口,“您说的‘大额’,得有多大?”
姬修齐原本准备按照昨儿个汪皓输掉的银子数额报出,但方才聂掌柜的神色映入眼里,他的盘算便轻轻转了个弯儿。
“支取在十万两以上的。”
一听姬修齐这话,那掌柜的当即点头,“您还别说,真有这么几户。”
“几户?”
姬修齐蹙了蹙眉头,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临安分庄算是整个江南最大的分庄,光是一个月的流水,定然也是不下百万两。
但前提,是存取加在一起,零的整的合在一处。
真正只看单纯支取,莫说在临安,就是在上都这样的豪奢群聚之地,十万两银子也是不小的数目。
所以姬修齐为免聂掌柜有所隐瞒,没有直接说九十多万两,而是报到一个相对小,但也不算小的数字。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十万两银子以上的支取,竟然有好几户。
“你且说说看,都有哪几户?”姬修齐道。
“这头一家嘛,是咱们江南第一楼揽金阁,您也知道,昨儿个是揽金阁的豪赌之夜,所以支取了四十万两备用。”
听到揽金阁,姬修齐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揽金阁的豪赌之局很简单,只要有准入的万两作保,接下来正式参赌的时候,以千两一筹算,直接兑换成赌筹押注,赌局上不见真金白银。
大多数赌客都会在赌局开始之前,由着庄女预先兑好筹牌。但也有特殊情况,譬如筹牌已经用完,但仍旧想玩的赌客,可以凭借揽金阁对其信用及偿还能力的评估借出赌筹。
赌局一结束,揽金阁会以真金白银或是银票直接为赌客们兑换最终所得,但是那些一时拿不出现钱来偿还的赌客,则会被揽金阁留在阁中三日,期间先自想法子讨银钱。一超时间,揽金阁便会用自己的办法了。
譬如昨儿个晚上的汪皓和先前的林明时便是如此。
这样算下来,相较于将要收回的银钱,该支给赌客的银子倒是先要拿出来,所以揽金阁支取这么多钱,完在情理之中。
“那剩下的呢?还有哪几家?”姬修齐继续问道。
“还有锦绣阁曹家,支取了十二万五千两。”聂掌柜解释道,“那曹家是皇商,今年的春蚕吐丝已成,上都贵人们的秋日新服已经在制备中,所以难免花销多一些。”
说到这里,聂掌柜不由感慨一声,“您是不知道,先前为了准备七月的朝觐宴,曹家支取的银子可不比这次的少。”
对于聂掌柜这样的唏嘘,姬修齐没有理会。
但凡跟皇家沾边的生意,花销自然不会少,但是对应的,油水也不会低。
那聂掌柜见姬修齐没什么反应,讪讪一笑,只得继续道,“还有一户是咱们杭州首富汪家,支取二十万两。统共就这么三户。”
“再没有其他的了?”
汪家支取这么多银子,倒是姬修齐没有想到的,但就算是汪家支取了这么多,仅仅这点银子也绝对不够填汪皓的坑。
姬修齐看向聂掌柜,然而后者却摇摇头。
“再没有了。”
望着掌柜不似作假的神色,姬修齐忽的问了另一个问题,“这三户支取银子的时间都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简单!
掌柜的心头一松,隆昌钱庄所有掌柜的拿手绝活除了辨宝之外,还有一条,就是必须得账算清楚记性好,但凡经手的任何账目,就算没有账册也得记得清清楚楚。
是以一听姬修齐这问题,聂掌柜便朗然开口,“汪家支取二十万两,于庆和十三年六月五日;曹家支取十三万五千两,于庆和十三年六月八日;揽金阁支取四十万两,于庆和十三年六月十五日。”
“既如此,那我就不担心了。”
姬修齐唇角漾笑,下一句话却彻底让聂掌柜愕在当场。
“昨儿个我让揽金阁送来的银子应该还在吧?那银子昨晚在你们这里过了个夜,今儿个是时候该我领它们回家了。”
“小……小少爷,这三十多万两呢,您这放在自己手里哪有放咱们庄里放心不是?”
聂掌柜刚开口的话里有些微抖,三两句之后,才又恢复先前的镇定,“咱们钱庄不就是您的家么?哪里还需要再提出去?放在庄子里安不说,您随时想取了,指个人过来不也方便么?”
若说先前姬修齐还只是怀疑,甚至猜测赎汪皓的银子或许不是从隆昌钱庄调出来的,那么这会儿,他几乎可以肯定那银子的来处了。
“聂掌柜说的这是哪里话,方才你不是说了么,我随时想取了来取就是,那为何我这会儿取就不能取了?”
“小少爷看您说的,我这不是担心您带着银子不安么,再者说了,三十多万两银子,您一时哪能花得了这么多?”
“我倒是不知道,隆昌钱庄什么时候定了规矩,客人取钱还得告诉掌柜自己这钱要怎么花了。”
说完,姬修齐冷笑一声,指了指身后的褚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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