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是说,做学问贵在坚持?”十一恍然地歪了脑袋看我。
“不是知秋说,是那位苏先生说。他认为啊,人不应自大,要时常自我审视。”
“好个自我审视的苏先生。”门外的三皇子远远地赞叹。
我猜,他早就站在那里了,否则,羡鱼不会莫名紧张。
他想了想,又问:“他现在哪里?”
这个人从我认识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相当地固执。我只好清清嗓子,编下去:“没有人见过这位先生的真面目,或许,他只是人们的一个传说。”
不编下去怎么行,难道真的让我给他找苏格拉底过来么?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个人?”又有人问。
是李允然的声音,他怎么也在?
我心里一慌,忙抬头看去,解释说:“殿下们自幼长在宫中,不知道乡野流传,也是可能的。”
“这可不像乡野流传啊,”李允墨目光一冷,转过脸来,沉声问:“除了认字以外,你还会什么?”
本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曾丢了读书人的脸面,才会跟他们讲这些。现在看来我又错了。
我规矩地低了头,“奴婢粗笨得很,什么都不会。”
知道他不相信,我也懒得解释。
看出来情形不对,十一体贴地支开了我:“难得哥哥们一起来看我,知秋,去看看临渊怎么还没沏好茶来!”
一旁的李允然了然地接了话:“是啊,我不要紧,可别怠慢了三哥!”
如此温和体贴的一个人,这样对待我一个奴婢,要是他不像夏眠风该有多好!
我感激地应声退下,顺手抹了把额上的汗。这些皇子个个厉害了得,跟他们斗下去,我迟早得百炼成精!
回到住处休息的时候,羡鱼一脸惊恐地拍着心口跟我抱怨:“你怎么敢得罪那位主子?”
我只好谦卑地认错:“姐姐,我知道错了!”
好多事我都做错了,而且错得有些离谱。只是,我不说话,就有用了么?
羡鱼见我神色黯淡,也怕再说下去吓着我,借口要替换临渊,掀了门帘出去。
几天以后,十一的身体渐渐好转,已经能够去书房上课了。只是,珈蓝公主不发话,我也不好自己拎了包袱回去,只能继续留在南宫谨慎地过日子。
照例每天伺候着十一早早起床、梳洗、用膳,然后目送他跟着一群兄弟去书房,再开始自己一天的工作。下午的时候,没什么事做,临渊羡鱼不当班的时候,就会狠狠地睡上一觉,我却不能。雷打不动的二十遍字帖,逢双日申时交给那个人。也想过要放弃,但是想想那天的经历还是忍住了。
给十一讲故事的那天恰逢双日,下午院子里的小太监就找了来,说是三皇子殿下要我过去一趟。
我不明所以地跑到前厅,没人;再进里间,发现那位大爷正坐在书案前的木椅上。见我进来,他右手一摊:“二十篇功课呢?”
“奴婢。奴婢忘了。”我支吾着说,不敢撒谎。
“忘了?不是说,做学问贵在坚持么?”他眉一挑,沉了声问道。
我不敢搭腔,自觉地跪下了。
“你是该跪着,”他想了想,伸手指了对面的矮几,对我说:“跪到那里去,当着我的面抄过来。”
我只好无奈地夹了宣纸过去,是我自己说的贵在坚持,只能自食其果。果然‘跪’在坚持啊!
等到抄写完,那位大爷满意地叫起我,腿已经麻木得站不起来了。
李允墨嗔笑着扶了我一把,“看你以后还敢偷懒了!”
能够惩罚到我,他似乎很是高兴,少见的神采飞扬。让我想起当年在高中,陌生男孩把球踢到我身上,夕阳下抱歉的笑容凝固在微翘的嘴角。
好在学知识不是一件坏事,要是老师能不这么野蛮就更好了。
晚间回去休息,刚要进院子,有人拦住了我的去路,是以前给我送过点心的那个小太监。我知道他的主子是谁,不想理他,径直抬脚进去。
“咳咳。”拐角处一阵咳嗽,我忙放下了刚刚抬起的那只脚。
“你先退下吧。”听到李允然的吩咐,小太监毕恭毕敬地打了个千离去。我目送他离去的背影,皇宫里大概最不缺的就是这样听话的奴才了,而我自以为是的恭顺,骗得了那些主子,却骗不了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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