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珠,你先下去。”
翠珠欠身退了出去。
司马戎城不动声色的又问道:“你可知今科状元郎是何人?”
蔚洛芙暗自紧握双手,指甲已嵌入掌中,道:“奴婢不知。”
“他姓凌,名韶华。”司马戎城故意将韶华二字拖长音,又嘲讽道,“不会就是你的韶华哥哥吧?”
蔚洛芙拼命忍住泪,木然不语,怨嗔的看了司马戎城一眼。
司马戎城冷笑道:“皇上招他为驸马,他没有半分推辞,可见他心里何曾有你。你这番痴心只怕是错付了。慈瑶公主向来刁钻蛮横,怎能容下你做他身边的姬妾。你应该感谢本公子,只有跟了我才能这样悠闲自在的读书。”
蔚洛芙轻笑道:“多谢公子。”心中只觉寒冷一片。
司马戎城将她置于膝上拥入怀中,道:“过几日,我在府中宴请几位友人,到时你装扮一番在席间吟唱一曲。”
“奴婢遵命。”
司马戎城用面颊摩挲着她的发鬓,心中甚是不快,蔚洛芙完全成了个哑巴,就算偶尔答话也就是几个字便打发了他,只是表面上恭敬顺从而已。
他莫名希望她能对他真心一笑,就如那日在集市上初见她时,她对凌韶华娇羞而笑,万般动人,令人心醉神怡。
三日后,司马戎城命人将府中月浣湖上的一处水榭亭台布置妥当,只等那些与他平日里关系较好的世家公子们来饮宴玩乐。
他们这群权贵公子哥们闲时总喜欢聚在一起饮酒赏花、观鱼斗鸟、寻芳问柳,哪家若得了貌美的丫鬟姬妾,便爱在众人面前炫耀一番。
有人听闻他又得一美妾,都闹着要到他府中见一见,看是否名副其实。
司马戎城对蔚洛芙的容貌自是信心满满,想着在京城中那些达官贵人府中的姬妾都不及她美艳动人,更是想在人前炫耀炫耀,所以早已命蔚洛芙今夜在席间吟唱一曲。
上次蔚洛芙被关在西厢房时他已知她歌唱得极好,才貌尽展,定能赢得满堂喝彩,不觉心中已是十分得意。
黄昏时,那些世家公子们接踵而来,司马戎城一一招呼,大家不分主次的坐在月浣湖边的亭台中,府里下人已在四周掌满红纱宫灯,霎时间灯火辉煌,好不热闹。
各自入席,酒过三巡,司马戎城却一直不见董灿前来,他给董灿下过帖子,董灿也回帖说是要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事耽搁了还迟迟未到。
每桌酒菜已全部备齐,这时小四才来禀告司马戎城道:“董公子到了,还带来了两位公子,奴才瞧着面生。”
他想那董灿定是有结交了什么新人,带着来一起凑个热闹,便对小四道:“快请他们进来,带入席间。”
眨眼功夫小四就带着三位公子来到亭台中,董灿跟在一身淡黄色华衣便服的翩翩公子后面,神情拘谨,恭恭敬敬。
司马戎城一眼就认出那身着淡黄色华衣公子,忙起身欲行大礼。
那黄衣公子却对他摆了摆手,用眼神示意,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不要惊动其他人,朕今日微服出宫,只想与你们同乐。”
司马戎城也变得拘谨起来,只有请他们三人坐于他旁边的一处空桌,又叫下人添了酒杯碗筷,生怕有不周全之处。
见皇上自在的喝酒吃菜,他心里才稍微放松一点,对董灿投去一个责怪的眼色,皇上会来这么大的事也不事先通知他。
董灿回了他一个无辜的眼神,不经意间他才注意到跟着皇上和董灿来得另一位公子,正满眼恨意的盯着他瞧,此人不是别人,竟是新科状元凌韶华。
司马戎城傲慢的回瞪他,鄙夷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众人见来了两个新面孔,纷纷询问这又是哪家公子?司马戎城只能向众人介绍新科状元凌韶华。
席间众人除了他和董灿,凌韶华知黄衣公子是皇上外,其他人都未亲眼见过皇上,他就含糊其词介绍皇上为秦公子,一带而过并不多说。
董灿又趁机打岔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道:“今日我来迟了,理应罚酒三杯。”
说着就自饮了三杯酒,众人这才说说笑笑的观看湖中水榭里的府中乐伎抚琴曼舞。
今夜皇上和凌韶华的意外到来,让司马戎城觉得令蔚洛芙出来抛头露面的唱曲有些不妥,因此迟迟未叫她来。
酒足饭饱之后,忽有人想起这茬,故意笑司马戎城道:“怎么还不见司马兄近日所得佳人,难道怕我等这些污秽浊物唐突了美人。”
“哪里,哪里。”司马戎城本已在这些人面前夸下海口,此时改了主意,正在想如何托词。
只听又有人道:“那倾国倾城的传闻,只怕是浪得虚名。我等府中的姬妾虽都有几分姿色,却怎能与那些青楼雅妓相比,多多少少缺些不可言之风情。所以不看也罢,都也差不了太多。”
司马戎城只觉失了面子,今日若不让蔚洛芙出来,他日定成这些人的笑柄。
他吩咐小四道:“去把洛芙叫来。”又对众人道:“我这新妾确有些不同,众位一见便知。”
小四匆匆来叫蔚洛芙时,她已换上大红的裙衫,将乌油油的黑发绾成菱花髻,斜插一支珠翠金钗,峨眉已扫,胭脂樱红,浓淡适宜,美艳无比。
既然今日司马戎城要把她当成青楼女子般作践,她也要好好让他称心如意一番。
她莲步婀娜的走到月浣湖中的水榭处,朝着离她不过十步之遥坐在亭台中的公子哥们,略略欠身施礼,声音甜甜的道:“奴婢洛芙见过各位公子。”
司马戎城见她打扮的娇艳之极,心中一悔一怒,但已无可奈何。
她礼毕后,抬起头,轻轻扫过亭台中的众人,公子哥们一见之下惊为天人,都叹竟有如此姿容的绝世美人,身心俱已酥软。
在夜色宫灯的映衬下,她的目光骤然停在了一位穿水蓝色锦衣华服的公子身上,曾经的那个贫寒少年,终于功成名就,今夜也坐在这群富贵公子中赏玩品鉴一个姬妾。
早知今日,她宁可从不曾与他相依相伴过。
她便笑得更艳,目光避过凌韶华,秋波流转的又道:“奴婢今夜为各位公子清唱一曲,还望见笑。”
听她又一语,众人皆安静了下来,从她走向水榭时,凌韶华就认出是她,心中一震。
此时凌韶华只觉悔恨痛苦凄凉复杂难言,他恨不得不顾一切的拽住她远走高飞,再也不管世间一切。
可他终是未动,他不能,皇上就坐在他的身边,大好前程就摆在他的眼前,这些对他来说也都是来之不易。
他只能这样木木的看着已是别人姬妾的她,看她如玩物般只为取悦公子哥们一笑。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
她的歌声随着湖面粼粼波光缈缈荡起,悠扬婉转飘入天上月宫,千回百转又落入人间。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仿置身于深秋河边的芦苇丛中,一位英俊少年见远处有个美丽女子趁舟翩然而过,忙急急沿着河岸去追寻,却始终只能隐隐约约望其倩影,可望而终不可及。
席间有人忍不住击掌与歌声相和,也有人用竹筷击碗碟相和,唯黄衣公子从袖中取出精巧短笛,吹笛应和。
司马玉卿素来不喜戎城的这类酒宴,在房中听到歌唱,却被吸引而来,立于湖边听得痴迷,再见那在水榭中吟唱的女子,虽红粉扑面,但难掩孤寂凄然,更是让人心生怜惜。
一曲唱完,果然赢得满堂喝彩,司马戎城早已无得意之心,只悔未将她严严实实的藏于高楼深宅之中。
蔚洛芙又对众人欠了欠身,准备退下。
有一平日里最是好色的公子,也顾不得礼节,调笑她道:“姑娘且慢,你的歌声犹如天籁,适才我等情不自禁为你伴乐助兴,你觉得谁才能与你相匹配?”
蔚洛芙心知他是有意轻薄戏弄,不怒反笑,斜斜用秋波横了他一眼,咯咯一笑指着调戏她的人,手指却未在那人方向停下。
她用手指晃过众人,突然指向凌韶华未动,大家皆以为她会答凌韶华与她相匹配。
可她骤然将手指朝凌韶华身边的黄衣公子一偏,抛了个媚眼,道:“奴婢以为这位黄衣公子笛声悠远,与奴婢歌声甚是匹配。”
董灿慌忙立起,喝止她道:“休要无礼。”
众人本欲大笑,见董太尉家公子竟这般又急又怒,都不明所以的盯着他。
皇上拉扯着董灿复坐下,爽朗笑道:“在下多谢姑娘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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